清晨,大寒。
雪停,冷意渐重。
长安城外的鎏金寺自入冬之后便清净了不少,晨日的香火减半,寺中的开支也紧巴了很多。
禅房后的廊下,两名一高一矮的小僧抱着一大摞佛经朝后院方向走去。
“师兄,道云师叔是不是疯了?”小和尚清元抓了抓脑袋问道。
清至看他一眼:“怎么这么说?”
“师叔前些日子在后山养了两头猪,最近又养了十几只鸡和五个鹅,再加上去年养的三只羊,整个后院每天吵吵闹闹的。前几天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一窝鸟蛋,非要我煮给他吃。这两日更是变本加厉,竟然起了兴致要看佛经,看便看,可还得我们念给他听,你说他究竟是不识字?还是疯了?”
“阿弥陀佛,清元,莫在背后论师叔的闲话。”
“我只是想不明白,师叔不守清规,也不干活,为何主持还要留他在寺中白吃白喝?”
“主持说过,道云师叔有佛根。”
“我倒瞧不出。”
“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……”
周遭寒气逼近,两人裹了裹衣衫,沿着长廊到了后院。
后院的竹林前扎着一圈围栏,里面有猪、有鸡、有羊、有兔子,还有一群漂亮的大白鹅。
栏外头站着一名身着素青色衲袍的男子,身形挺秀,气质非凡。黑发束于顶头,插着一根简单的竹簪,干净利落。那张脸菱角分明、俊朗有神,眉目间还酝含着几分书生气质。
然,他腰间处挂着两串极小的骷髅吊穗,骷髅头裂痕斑斑,上面还沾着几丝已经干却了的血迹,这般挂饰,与他一身衲袍十分违和。
再仔细一看,竟见他肩上还趴着一只四趾刺猬,看似乖顺软萌,可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仿佛流淌着浓血般盯着竹林深处,一动不动。
实在古怪!
此人名为秦苏,年二十七,原知州县衙主簿,三年前辞去官职,来到鎏金寺带发修行,法号道云。
他手里拿着一个装有稻谷的四方木盒,正闲情逸致的往栏内撒谷子喂食。
清元喊了一声:“道元师叔,你要的经书拿来了。”
他头也不回道:“念吧。”
清元和清至便照着之前的规矩轮着念给他听。
念至高圣时,栏中的一群鹅不知为何突然大叫起来。
“轧轧……”
其中一只大白鹅煽着翅膀直接从栏中飞出。
昂首朝竹林踱去。
却不想,一只大手从半路截了出来,一把擒住鹅的脖子,将其拎了起来。
“轧轧……”
来人手劲足,大鹅毫无挣脱的机会。
只见杜班石威风凛凛的站在那,一袭官服,左手握剑,右手抓鹅,滑稽之中又带着厉气。
突如而来的不速之客并没有让秦苏感到意外,他不冷不热道出一句:“没想到堂堂大理寺卿竟有这般绝活。”
杜班石将鹅丢进栏中,有所诧异:“原来秦先生认得本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