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轩穿着一袭青紫色的长袍,卸下那一颗颗冰凛的鳞甲和长剑,不似原先那般威震逼人。剑眉下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睛此时正锁在秦苏身上,狠劲中又带着肉眼可见的伤痛,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把钥匙,打开了牢房上那般生锈的锁,躬着身子走了进去。
一股湿闷的恶臭味扑鼻而来,比他在战场上闻过的那些血腥味还要呕人。
牢房里只有一盏挂在墙上的油灯,光线微弱,洒在秦苏轮廓清晰的侧脸上,俊朗之气涓涓而现,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,他虽被关了两天,但仍是那番清然洒脱的姿态。
他提着酒壶缓缓起身,许是坐得太久,双腿发麻,险些踉跄几下扑到易轩身上。
真是酒未喝来人先醉。
二人面对面站着,目光交合。
多年故友重逢,没有老泪纵横,亦没有感慨伤怀……如流云一念间,皆然只在浮云中。
秦苏眉心不着痕迹的微拢着,印象里,这个叫易轩的男子是个风度翩翩、如水如画的少年郎,手中永远捧着一本书,斯斯文文,满口者乎者也、诗词歌赋,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大才子,人人都说“易府有一郎,三岁定将来”,以为他会成为如易太傅那般的文人,抒写着大唐的旷世盛景,得美誉闻天下。
然,时隔九年,当年的那名少年郎已脱胎换骨,摇身一变,成了大唐家喻户晓的“镇西将军”!
浑身都散发着武将应有的刚烈气息。
此刻,秦苏感受得到,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陌生、多么憎恨……
彼此之间,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!
易轩半边身子隐在暗处,仍见他剑眉紧蹙,声音浑厚沙哑:“你说过,这辈子也不会再回长安!”
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荡开,余音久久未散。
萦绕在秦苏耳边,他嘴角微扬:“世事难料,我也没想到今时今日还会再回来!”说时,他目光落在易轩下巴处那精短的胡子上,说,“我记得……你没有留胡子的习惯。”
易轩一脸冷漠,眼底的寒意渐浓:“有些习惯是会变的。”
“是啊,什么都变了!”说罢,秦苏拧开酒塞,酒味溢出,香气绕鼻,他没心没肺的笑道,“唯有这酒没变。”
酒入口中火辣辣的,灌入喉中却清香四溢。
易轩面无表情,突然问出一句:“真相是什么?”
空气一瞬凝固,秦苏却似没有听到一样,继续自顾自的喝着酒,望着牢中上方那扇小小的铁窗,光线射入,如覆着一层薄雾那般朦朦胧胧。
易轩眯眸,袖中双拳紧握,眼眶不知不觉有些湿润,喉结滚动半晌后,说:“那几幅画,是阿止画的,对吧?”
……
另一边。
宋几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这个案子该从哪里突破?心里一阵焦急发愁。
一方面,他相信秦苏是无辜的。
可是一方面,秦苏至始至终都不肯解释,让案子陷入瓶颈。
若再不彻查清楚,别说秦苏的脑袋了,自己也将人头不保。
突然,门外传来一道疾声:“大人,大人……”
宋几思绪收回,就见一名金吾卫士跑了进来,神色着急。
“慌慌张张的做什么?”
“易……易将军回来了。”
宋几横了他一眼:“易太傅去世,易将军回来是必然,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