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仇不知道那是不是笑,也不知道岚是不是真的想朝他笑。
因为岚的脸当时已经浮肿的不成样子,很难再做出什么明显的表情。
熊仇只知道当时他不单咬破了自己的嘴唇,还像那只他讨厌的大狼狗一样,咬破了押送他们的一名护卫的手。
他咬的很紧,甚至整个人都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。
他能听到那名护卫的怒骂和鬼叫,虽然近在耳边,但又仿佛很遥远。护卫的刀柄像雨点一样落在他的头上,可他直到被打昏前为止,都没有松过口。
当岚的眼睛闭上的那一刻,他的这场恶梦里便没有了一点亮光。
只有黑暗,浓重的化不开的黑暗,看不到尽头的黑暗。
蜷缩着身子的熊仇嘴里吐出了一阵低低的吼声,像是受伤又受惊了的野兽。
他闭着的眼脸旁,不知道什么时候,滚出了两颗偌大的泪珠,挂在眼睫毛上,晃晃悠悠的颤动着。
他那只握着剑柄的手,青筋根根暴突。
突然,熊仇似乎听到了一声微微的叹息。叹息声很遥远,遥远的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。
于是,熊仇的剑出鞘了。
他的剑无形,无影,甚至没有亮晃晃的剑光,根本就看不到出鞘。
可他的剑出鞘了,因为他的剑根本没有收回来。
落日剑的剑尖处,被两根手指捏着。任熊仇全力刺剑,剑尖和剑尖处的手指纹丝不动。
“无量你他 妈个天尊,你小子挺狠啊,连我老人家都敢刺。”
一幅宽大的袖袍一挥,熊仇连着他的剑一起,便飞了出去,撞到了木墙上,弹了回来再落到地上。
落日剑依然被紧紧的抓在手里。
“小小年纪,杀性这么重。心魔不破,还求个屁的道?”
熊仇从地上爬起来,用空闲的那只手抹了一下嘴。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。
熊仇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便将含在嘴里的血,强吞了回去。
他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前方站着的人。
一个道人。须发全白的道人。
道人穿着一件普通的麻布道袍,胸前和两袖上绣着八卦阵图,一只雪白的佛尘搭在肩上。
“小子,这么盯着我老人家干什么?我又不是肉,不能吃。”道人用佛尘掸了掸熊仇刚刚睡过的床,很大方的坐了上去。
熊仇的手按着剑柄,青筋暴起,能看见青筋里的血液呼啸而过。
老道人摇了摇头,道:“你只有剑,没有心。练成刺日也没什么用。不过,你小小年纪便能练成刺日,逍遥子的眼光还不错。”
“你……是谁?”熊仇听到老道提到逍遥子,落日剑颤了一下。
“我是谁有什么要紧?反正我不吃你的不喝你的,你却好像跟我有仇,见面就打打杀杀。我老人家是很爱和平的,不喜欢打打杀杀。”
老道瞥了一眼熊仇手里的落日剑,又道:“逍遥子真舍得,连落日剑都给了你。难怪他会那么早死。”
“你,到底是谁?”
“你有点惹我老人家心烦了知不知道?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?”老道站了起来,手一松,佛尘便挂在腕上。
老道人用空了的手摸了几把雪白的胡须,另一只手缩进了袖袍,背到身后,便在熊仇这间不大的房子里来回走动。
走走停停,老道人似乎在决断着什么事情,走几步停一下,看熊仇一眼,摇摇头说一声“不行”,又开始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