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晓的心被狠狠揪起,眼眶湿濡了。
周勋的追悼会安排在下午14点。江辰烨本来说要陪她去的,后来又说要开会,忙得脱不开身,于是萧晓就照着殡仪馆的地址自己找过去了。
殡仪馆中每个厅都有名字,长寿、青松、福海……都很吉利,而周勋所在的厅叫菊花,似乎是专门为英年早逝的人准备的。
萧晓到的时候周启已经在了,穿着黑色西装,里面是黑色的衬衫,连领带都是黑的,在一片黑色的衬托下,他的脸看起来异常的白,像雪,冰冷、脆弱。
他的边上站着两个头发花白的男人,英姿飒爽,背挺得就像插了把尺。他们的五官和周勋相似,不过年纪看起来差得蛮多,应该就是周启电话里所说的“伯伯”。
有位近耄耋的老人坐在轮椅上,白发苍苍。穿着中山装,他的神情与臭脸时的周启很像,一副“老子看谁都是马赛克”的气场。老人的眼睛很红,但没有流露出过度的悲伤。他望着周勋的遗像,嘴抿成了一条线,偶尔微颤。
这几位人物不管过去还是现在,萧晓都没见过,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。
“周启、老师。”
萧晓拎着花圈走上台阶朝他们两人微微鞠躬,然后拿上黄色康乃馨,在臂上系了块黑纱,再庄重地先向周勋的遗像鞠躬。
周启领她走到老人跟前,做起简短的介绍:“这位是我的爷爷,这是我大伯、二伯。”
在介绍萧晓时,他犯了难,想半天说:“这是我同学。”
“爷爷好、伯伯好。”
萧晓的语气很轻很柔,在悲伤的气氛中十分恰当。
老爷子抬起头看向她,目光很犀利,让萧晓这个无不良嗜好也没犯过大事的普通人心头一紧。
“不错的丫头,尖果儿。”爷爷一开口就是很浓的京腔,中气很足,语气很硬,有几分位高权重的味道。
周启颔首道:“我爸也很喜欢她。”
“是吗?唉,你爸看不准自个儿,看别人一看一个准儿。”
听他这样说话,萧晓觉得熟,再看看他的脸更熟,总觉得曾在哪里见过,然而初次见面,她也不好多问,追悼会一开始,她就站到后排。
周勋的遗体被置放在花丛中央,比起别厅的悲嚎,他们这里安静极了,在哀乐声中几乎连抽泣都听不见。萧晓看见爷爷紧攒白手帕,整个身子在发颤,瞻仰遗体时他颤巍巍地拄起拐杖,一瘸一拐、一瘸一拐……他背是挺直的,左裤脚管儿有点空,膝盖不会弯。
周启见之想要去扶,大伯拉住了他,声音闷哑地说:“别扶,让老爷子自个儿走。”
老爷子走到周勋跟前停住了,矍铄的眼睛憋着泪。
最疼爱的小儿子,四十多岁才生下的宝儿,头发没白就走了,心被剐去一块的疼呀,可又怎么办呢?人都走了。
“我们家就你脾气最倔,一走就走二十多年,为了个女人至于吗?如果当初跟你哥去部队,你还会躺在这儿?你说说你,真是没出息!”
老爷子咬着牙,手杖笃笃敲着地,恨铁不成钢。
萧晓终于想起来了,她曾在70周年国庆阅兵式上看到过这张脸,而且是坐在很醒目的位置上。
原来周勋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