辽口以北,丘陵地带。
朔风如刀,卷着鹅毛般的大雪,将这片无名的丘陵彻底变成了一座银白色的修罗场。
曾经覆盖着枯草的山坡,此刻早已被冻结的血液染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与赭褐。
“顶住!给老子顶住!”
罗霄一脚将一个试图爬上坡顶的辽军士卒踹下山坡,胸甲上被劈开的巨大口子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,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,死死盯着山下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……
当他们击溃辽军,拿下辽口后,罗霄还满心欢喜,一心想着拿下汶县,但从辽口附近诸县前来援助的燕军实在是太多。
他麾下的五千精锐,在攻克辽口码头时便折损近半,又在这片丘陵地带与数倍于己的辽军援兵纠缠了五天,如今还能站着的,已不足千人……
他们背靠着一座低矮的土丘,用尸体和破碎的盾牌筑起了一道简陋的防线,每个人都已是强弩之末……
他们毕竟不是辽东本地人,本就不耐严寒,厚实的冬衣早已被鲜血和汗水浸透,每一次挥刀都显得无比沉重。
此时的罗霄显然有些后悔,自己若是凭借辽口的地形进行防守或许损失能小很多,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啊……
“将军……我们……快撑不住了……”
一名浑身浴血的副将踉跄着退到罗霄身边,他的一条手臂软软地垂着,显然已经断了,嘴唇因失血和寒冷而变得青紫。
“这次抵达的援兵是公孙顺,此人乃辽东公孙氏残部,后来尽数投靠了司马懿,打法刁钻狠辣,我们……”
“撑不住也要撑!”
罗霄一把抓住副将的衣领,几乎是吼着说道。
“你忘了将军的命令吗?我们的任务是什么?就是要把辽东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钉在这里!我们多撑一刻,将军在沓氏的登陆就多一分胜算!明白吗!”
他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传出很远,让那些本已濒临崩溃的汉军士卒眼中,重新燃起了一丝决绝的火光。
“为了大汉!为了陛下!”
“杀一个够本,杀两个赚一个!”
“罗将军说得对!死也要拉个垫背的!”
山坡下,辽军阵中。
一名身披银色铠甲,面容阴鸷的中年将领立马于阵前,冷冷地注视着山丘上那道摇摇欲坠的防线。
他便是司马懿任命的辽东南部都督,出身辽东公孙氏的降将,公孙顺。
公孙氏做为辽东大族,分支众多,即便是公孙瓒与公孙度,也不过是公孙氏中相对出彩的两支罢了,其余尚未灭绝的公孙氏后续都向司马懿表示了效忠,公孙顺便是其中之一。
“一群将死的疯狗罢了。”
公孙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,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冷声道。
“告诉儿郎们,加把劲!天黑之前,拿下那座山头,斩杀汉将罗霄者,赏千金,升三级!”
“喏!”
在重赏的刺激下,辽军的攻势愈发疯狂。他们仗着人多势众,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冲击,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,将汉军本就稀疏的盾阵压得抬不起头。
“噗嗤!”
一名汉军士卒脚下一滑,在结冰的地面上摔倒,瞬间便被三支长矛贯穿了身体,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。
“啊!”
在最前抵挡辽军的副将怒吼一声,用仅剩的左臂挥刀砍翻一人,却被侧面冲上来的两名辽军士卒合力扑倒,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入了他的后心。
“老张!”
罗霄目眦欲裂,想要冲过去救援,却被眼前的敌人死死缠住。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的袍泽,在雪地里无力地抽搐了几下,便再无声息。
绝望,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,笼罩在每一个汉军士卒的心头。
防线,在辽军的轮番冲击下,一寸寸被压缩,眼看就要彻底崩溃……
公孙顺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,他仿佛已经看到罗霄的人头被高高挂起,自己则凭此大功,在司马懿面前更进一步的场景。
然而,就在这时,一抹烟花轰然炸响!
“碰!”
“怎么回事?!”
公孙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猛地回头望去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愕。
只见在地平线的尽头,一片赤色的旗海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碾压之势,从丘陵的隘口席卷而出!
那片旗海的正中央,一面迎风招展的“太史”大旗,刺痛了他的眼帘!
“敌袭!汉军!是汉军的援兵!”
“他们是怎么过来的!莫非辽南已经全部失守了!”
辽军的后阵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恐慌之中……
他们做梦也想不到,在他们全力围攻罗霄之时,一支汉军部队,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!
为首一员年轻小将,银盔银甲,手持一杆亮银枪,胯下一匹白马,正是太史慈的独子,太史享!
“太史将军的主力已至!平郭已下!尔等还不速速投降!”
太史享声如惊雷,手中长枪如游龙出海,一马当先,率领数千汉军,如一柄锋利的楔子,狠狠凿进了辽军混乱的后阵!
“噗嗤!”
“啊!”
汉军的战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即便是更善水战的江南府,步战同样不逊色于人!
辽军仓促间组织起来的防线,在生力军的面前瞬间便被撕得粉碎,年轻的太史享如一尊少年杀神,长枪所到之处,无一合之敌!
“稳住!都给我稳住!”
公孙顺厉声嘶吼,试图强行稳定军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