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篷内。
李追远坐在那里,膝上放着《无字书》。
刚才,少年全程目睹了。
王霖先是出现在第一页女人的房间,然后王霖快速从第一页走到第十五页,停步后折返,被女人推进牢房后又反手将女人制住。
他没对女人上刑,在墙壁上留下道歉信,还自我割魂承受反噬,应该是察觉到,自己正在书外观察着他。
李追远对女人道:「他割下的魂力,你吃了吧。」
女人喜极而泣,在画面中对李追远行礼,果然,只要给自己机会表现出忠诚,就能得到主人的赏赐与安慰。
李追远将《无字书》闭合。
扭头,隔壁睡袋里的女孩此时也睁着眼。
李追远:「他已经受伤了,不会再敢了。」
女孩闭上眼。
李追远没急着睡,而是指尖轻轻敲击书面,保持坐姿,将双眼缓缓闭起。
少年的梦里,也变成灰白二色。
李追远起身,离开睡袋,走出帐篷。
王霖知道自己理亏,故而很干脆地自我惩戒,给李追远一个交代,他知道,李追远现在不会想把事情搞大。
李追远确实不想把事情搞大,这会加深狼群内部的猜忌,影响接下来的大事。
但不搞大也有不搞大的回应方式。
《问水寻心术》,自己也是会的。
李追远行走在自己的梦里,绕开其他熟睡的人,不去做惊扰,很快就来到了王霖身前。
少年蹲下身,伸手去触摸王霖的额头。
这时,王霖侧过头,行囊里的一只碗,对准了李追远。
下一刻,李追远站在碗底,四周的碗壁高耸如山岳。
王霖磨了磨牙,再次侧过身,胳膊似是无意识地前伸,掌心正好将那只碗盖住。
像是先前的场景复刻,彼此都进入到对方的老鼠板。
王霖轻轻晃了晃碗,释放出了友好。
大概意思是,他会将少年放出去,不需要少年割断魂念。
然而,就在这时,王霖察觉到自己额头一凉。
他立刻睁开眼,眼眸里灰气流转,看见少年依旧蹲在自己面前,且手掌已经贴在了自己额头,那自己碗里收着的那位,又到底是谁,不,你怎么会有两个?
李追远的意识,进入了王霖。
王霖对少年有好奇心,少年对他亦如是。
读取一个人的记忆,对李追远而言是再熟稔不过的手段,可这次,他却看到了一个极不一样的。
王霖的记忆,是空的。
不是破损,也不是被抹除,就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干净。
李追远低下头,看向脚下,脚下出现了一张纸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,这张纸不断向四周延伸。
从生活、语言、术法、能力————甚至是菜谱,都写在这张纸上。
这张纸,就是王霖所有的记忆承载。
他给人的感觉,就像是一个自出生起就沉睡的婴儿,一直睡到成年,再将这张纸的内容看完,然后就根据上面的记载,开始点灯走江。
并且自走江开始后,他的江上经历,也都是记录在这张纸上。
他的生命,起源于这张纸,也正在以生命书写这张纸。
你到底,是个什么东西?
察觉到有外人在窥视,这张纸蠕动起来,像是要卷起褶皱,将李追远的魂念困锁在这儿。
李追远没有耽搁,离开了王霖这不存在的记忆世界。
外面,依旧是灰白色的梦境,唯独王霖的脸,呈现出金箔般不断荡起的金色o
他早已松开了盖住碗的那只手,里面的那个李追远得以离开,与外面站着的李追远合二为一。
王霖:「你到底,是个什么东西?」
王霖眼眸里似要喷火,气息变得紊乱,但他在强力压制。
他和李追远,都不希望矛盾公开和升级。
这种克制,让他无比难受,因为本能的反击来自于那张纸。
李追远转身,走回自己的帐篷,躺了下去。
再睁开眼时,外面传来了些许喧嚣声。
附近有人在询问王霖怎么了,怎么流了这么多血。
王霖回答说,晚上阎罗睡多了,肾跟不上透支了。
李追远耳力好,听到了。
很难以想象,连这句俏皮玩笑话,也应该是复述那张纸上的内容。
这场礼尚往来,李追远赢了。
但李追远丝毫没有作为胜利方的喜悦。
少年伸手,摸了摸自己的脸。
如果自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,那这家伙是什么?
披着人皮的————一张纸?
天亮了。
当李追远走出帐篷开始洗漱时,营地里其他人也都自觉开始收拾整理。
王霖熬了山珍肉粥,邀请大家共享,昨晚的事,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。
「来,吃点吧,鲜着呢。」
王霖端了一大盆粥送到这里来。
谭文彬接了过来,鼻子一闻,点点头,确认无毒。
林书友马上拿碗盛粥,吃了起来。
「嗯,好吃,真的好吃。」
王霖笑着看向李追远,道:「前辈您也吃一点,我按照老食方做的,那食方早就失传了,在外面可吃不到,就我写在心里,呵呵。」
李追远:「好的,谢谢。」
王霖摆了摆手,回去继续分粥。
李追远给阿璃盛了一碗,自己也盛了一碗,吃了一口,味道确实鲜美。
少年一边吃,一边用余光注视着王霖。
王霖也不时朝自己这边看来,每次目光对视,都露出憨厚的笑容。
喝完粥,见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,李追远看了一眼谭文彬。
谭文彬清了清嗓子,代为下令道:「诸位,时辰不早了,咱们该下地狱喽。」
一时间,很多人都发出了笑声。
弥生和尚双手合十,似是在配合接话道:「阿弥陀佛,可是吓坏贫僧了,幸好下的是这小地狱,而不是酆都地狱。」
听到这话,大家伙的笑声一下子小了下去,不少人偷偷打量着少年那边的反应。
李追远露出笑容。
众人的笑声当即变得更大了。
「主母————主母————主母————」
那晚之后,明琴韵就将自己关在了祠堂里,谁也不见。
——
但今日,明家诸位长老全部聚集。
紧闭的祠堂大门,终于从内部开启。
祠堂内的龙王牌位,全部龟裂。
明琴韵坐在太师椅上,头发全白。
她看着外头跪着的一大片,叹了口气,道:「这是做什么,我明家,还没亡呢,我明家人,还没死光呢!就算都死光了,又能怎样,那个丧门星死女人,不照样把日子过到现在么,咱们难道比她还不如?」
大长老:「有件事,必须要向主母您禀报。」
「唉,就不能让我再多清静几天?」
二长老:「主母,这件事,必须得让您知道,事关重要。」
明琴韵摇了摇头:「罢了罢了,说吧,什么事。呵,我也真想听听,都到这步田地了,还有什么事,能值得你们变成这副模样。」
三长老捧着一叠厚厚的信函进入祠堂。
明琴韵单手扶额,另一只手拦住对方,道:「我不看这个,你直接说事吧,这才几天,江湖上又出了这么多事?」
三长老抿了抿嘴唇:「主母,这些都是在说着一件事。」
明琴韵:「说我明家的事么?那就莫要与我再提了。」
「主母,说的不是我明家的事,我明家之事,甚至因这件事,反而被压在下面。」
「哦?究竟是何事?」
「秦家、柳家当代家主,正在江上走江。」
明琴韵猛地站起身。
「近日,他刚率领一众点灯者,灭了————鹿家庄。」
「噗!」
明琴韵一口鲜血喷出,向后倒去。
这章就5k字,也就是昨晚说的加更没加成,因为白天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一下,导致今天码字节奏出了点问题。我的错,不好意思说明天多少字了,我努力多写,争取早点获得大家原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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