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好想杀了他——”
他的眸泛着阴冷,不带一点情感,好像说话的不是他。
这时乌哈拉渐渐醒来,被魄的诡异吓了一大跳,再一看两个戴着面具的陌生男人在自己的军帐中,刚想呼救,魄就抵在了他的喉咙上。乌哈拉惊恐的屏住呼吸,满头大汗的看着沈洛男和尧圣,身体渐渐往后靠,想离开魄的冰冷。
“你——你们到底是谁?”
乌哈拉的身子在颤抖,汗水漫过眉毛流到了眼睛里,却不敢扎眼,生怕眨眼间自己就被杀了。
沈洛男嘴角一抹邪恶的笑,靠近看着乌哈拉扭曲的脸,缓缓说着:“大半夜出现在这里,还用剑抵着你,我们除了是刺客,还能是谁?”
乌哈拉不敢相信沈洛男的话,这里是自己的军营,这两个人怎么进来的。还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,自己就这么任人宰割了?
尧圣算了下时间,发觉天快亮了,急忙推了下沈洛男,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:“抓走就好,我们是时候跑路了。”
沈洛男似乎没听见他的话,半闭的眼睛打量着乌哈拉,魄更近了一分……
“饶——饶命,好汉不要杀我呀。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,你们不要杀我——”
乌哈拉见没有援兵,跪在床上赶紧求饶。肥头大耳的脸看起来极度滑稽,因为恐惧,汗水浸湿了衣襟,全身都在瑟瑟发抖。
没有人想面对死亡,即便有一丝的可能,他们都想抓住。即便苟延残喘,即便丧失尊严。
沈洛男若有所思的瞥着乌哈拉,往事的不堪浮现脑海。隐约感觉后背在发痛,那是拜乌哈拉所赐,那一次他差点被打残了。
四周很安静,充斥着死亡的气息。沈洛男直直的看着乌哈拉,嘴角的弧度在放大。
见自己的求饶对沈洛男起不来作用,乌哈拉转而看着尧圣,可怜巴巴的磕头说着求饶的话。一方面拖时间,让早上来自己这边报告的将领来拯救自己。二是,他觉得尧圣的眼神比较温和,即便他们都是戴着面具的。
尧圣推了下沈洛男,这时曙光透过布帘的缝隙照了进来,冲破黑暗,渐渐照亮了这里。
沈洛男深呼吸了口气,伸出左手收回魄,之后若有所思的转身看着尧圣。
“师傅,我知道了。”
尧圣松了口气,推开沈洛男站到乌哈拉面前。
正当他准备点中乌哈拉穴道,带着他离开的时候,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。乌哈拉欣喜的哈了一声,刚要起身,沈洛男一掌劈在他后颈。乌哈拉还没说话,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。
“师傅——”
尧圣做了个嘘声的手势,蹑手蹑脚的走到军帐门帘后,掀开布帘往外看了一眼。几个南蛮胡子男穿着盔甲站在军帐外,似乎是来找乌哈拉商量军事的。
嗖的一声瞬移回沈洛男身边,指了下军帐外面,皱着眉头轻声说着:“人来了,我们一时很难走——”
沈洛男神秘的笑了几声,指了下床上的乌哈拉,做了个奇怪的手势。之后如箭一般射了出去,紧接着外面惨叫声一阵。
尧圣郁闷的拍了下额头,扛起乌哈拉瞬移而出。
当他看清军帐外的一切后,整个人惊呆了。
沈洛男右手执剑,魄飞快的划破他们的喉咙,鲜血渲染成妖娆的画。
这里的响声惊动了士兵,瞬间,成千上万的士兵挥着刀枪冲了过来。沈洛男还在恋战,面目狰狞,鲜血作为陪衬,像极了恶魔。
眼见士兵越来越多,沈洛男杀的越来越起劲,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。尧圣踹飞几个靠近的士兵,站在沈洛男身边焦急的说道:“我们得赶紧走,人太多了。”
沈洛男似乎没有听见,发疯似的大笑。似乎是鲜血迷失了他的眼,或者魄迷惑了他的心。
“徒弟,别疯了”
尧圣用力抓住沈洛男的手,他转身狠狠瞪了他一眼,没有丝毫的情感,像是发狂的怪物。
别无他法,尧圣夺过魄怒吼一声,沈洛男身子一颤,惊恐的发现自己被一帮士兵团团围住,而他身上手上全是鲜血。
“师傅……”
“现在还叫师傅,想办法走人先”
沈洛男看着比蚂蚁还多的士兵,正挥舞着刀枪,杀气腾腾的围过来。
这个场面,让他想起了骇客帝国里的场景……
尧圣吃力的往上抬了下乌哈拉,面对一群的凶神恶煞,有点手足无措。
此时刚好天亮,他们犹如被发现的猎物,正被一群食人族虎视眈眈,唯一的筹码就是昏迷过去的乌哈拉。
“徒弟,你认为我们能全身而退吗?”
尧圣鬓角上挂着细汗,手心在冒汗。
沈洛男故作沉思的模样,他自认以一敌百,这里是百的百位数。
“师傅,你害怕了吗?”
“笑话,师傅活了三百多年,什么场面没见过,还会怕这些乌合之众——”
声音有点虚,即便他们能杀出一条血路,身上也会挂彩。
正在他们仓皇不定的时候,突然传来擂鼓声,士兵们惊讶的抬头望去。就在他们松懈的时候,沈洛男夺过魄一剑挥去,顿时尘土飞扬,一条血路就此产生。
沈洛男看了眼尧圣,两人默契的瞬移而去,转眼间离开了战常
山坡上,汗流浃背的尧圣把乌哈拉往地上一扔,摘下面具倒在地上喘着粗气。沈洛男赶紧喘了几口气,把面具摘下一扔,擦着脸上的汗水。
这时夏生从旁边跑来,气喘吁吁,一副有惊无险的模样。
沈洛男淡淡看了他一眼,发现他的手背破皮出血了,不由疑惑的问:“跑哪里去了?不是让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吗?”
夏生委屈的低头认错,无辜的大眼睛中泪光闪动。
沈洛男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,过去拍了下夏生的肩头,温和的说着:“没有责怪到你的意思,只是你手无缚鸡之力,我怕你出事——”
夏生破涕为笑,迎着风和阳光绽放着纯洁的笑容。
“只要将军没事就好。”
他的脸上永远带着干净无邪的笑,似乎永远不会干涸。看着他的脸,沈洛男松了口气,自嘲的笑着。曾几何时,他也是像个傻子般去笑,可惜……
无意间发觉擂鼓声已经停了,似乎从他和尧圣逃出的那一刻就停止了。再看着夏生满身尘土,意识到刚才的擂鼓声可能来自于他。
见沈洛男在发愣,眉头越来越紧,夏生不解的问道:“将军,你没事吧?”
沈洛男回过神,抚摸了下鼻子,试探的问:“你刚才跑到乌哈拉的军营去了?”
夏生窘迫的干笑几声,沈洛男更近了一步,语气也变得严厉:“你是不是跑到乌哈拉的军营去了?”
夏生被吓了一跳,之后缓缓点点头。
沈洛男无语的捂着脸干笑,一个手无寸铁的人,竟然跑到敌人军营里去。他就不怕被人抓住砍成肉泥,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。他却忘记了,夏生的勇敢,救了他和尧圣一命……
“将军,夏生以后会听你的话,夏生……”
“没事。夏生好样的。”
很久没有眼眶湿润的感觉了,沈洛男别过脸,小心的擦拭去眼角的泪水。
“谢谢将军的夸奖。”
夏生浅笑颔首,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。他以为沈洛男会怒斥自己,却无意发现他哭了。
另一边,尧圣双手撑起身子,静静的看着沈洛男和夏生。他从没见过沈洛男哭,自从倾爵和叔炎的事件后,他戴上了假面,没人看得穿他的情绪。
也许,夏生的出现,会改变他……
大将军军帐中,廖青和程荣对饮畅谈,即使派出去的人没查到沈洛男的尸体,和塞北气候怪异,估计早被黄沙覆盖了。
突然间擂鼓声动,廖青不解的喊了一声,守卫匆匆跑进来,指着外面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。廖青恼怒的把酒杯砸到地上,带着程荣出去查看。
只见士兵围成了一圈,气氛浓重的怪异。还没靠近,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叫声响起。廖青和程荣拨开人群进去,看见沈洛男生龙活虎的站在人群中间,接受着掌声和众人的崇拜。身边还站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,地上的乌哈拉亮瞎他的眼。
沈洛男看见廖青和程荣出来,扬着脸慢悠悠的走了过去。
廖青和程荣对视了一眼,立马作揖。
“将军平安归来就好,末将这几天甚是担心。”
假仁假义假面貌,怎么不直接戴着张面具出门。沈洛男嗤之以鼻的看着廖青,傲慢的扬起嘴角。
此时乌哈拉已经醒来,捂着自己的后颈,缓缓睁开眼睛。发现自己被凉祗的士兵包围了,惊恐的窝着身子往旁边挪。
当沈洛男出现在他面前时,乌哈拉更加害怕。他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危险和杀气,特别是左眸,除了死亡别无其他……
“他是——”
廖青还想装傻,不敢面对乌哈拉。
沈洛男抚摸着下巴,漫不经心的说道:“南蛮的将军,乌哈拉。怎么,你们不认识?”
“呵呵,末将怎么会和他认识呢。”
廖青心虚的说着,使眼色给程荣,让他帮自己解围。
沈洛男早看穿了两人狼狈为奸,正色看着程荣,他胆怯的闭嘴不语。
他已经胜券在握,士兵对他活捉乌哈拉无比崇拜,纷纷站到了他那边。此时,他才是真正的大将军,让人臣服的大将军。
“你——你到底是谁?”
乌哈拉恐惧的瞪大眼睛,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笑,嘴角却是灿烂的花。
沈洛男咳嗽了几声,看着乌哈拉时眼里全是玩意:“凉祗大将军,沈洛男。”
乌哈拉怔怔的看着沈洛男,突然从他眼中看到了另外一个人,再加上刚才发生的事情,像活见鬼一样哀嚎了几声,之后昏死了过去。
“南蛮大将竟然如此窝囊,呵呵。”
沈洛男随意一摆手,士兵会意,把乌哈拉拖到军帐中绑好。他环顾四周的士兵,发现他们眼中不是一般的崇拜,不由愉悦一笑。
“没人喜欢战争,没人喜欢死亡。你们把乌哈拉看住了,他是用来和南蛮谈判的筹码。”
“遵命,大将军”
整齐的喊声吓了他一大跳,心满意足的看着士兵,对尧圣甩了个眼神,示意跟自己到军帐中休息。
与廖青擦肩而过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,大摇大摆的往自己的军帐走去。夏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,清茶和食物。沈洛男和尧圣并肩而坐,廖青和程荣诧异的看着尧圣,似乎在问他是什么人。
沈洛男看出了他们的疑惑,喝了口清茶,缓缓说道:“他是本将军的师傅,尧圣。”
“尧圣?”
廖青不由倒吸了口凉气,却又很快将自己的惊讶收好。
沈洛男和尧圣对视了一眼,不屑的浅笑着……
乌哈拉被擒后,南蛮整个乱了。在第二天,南蛮国主就派来使节,说要洽谈两国的友谊。乌哈拉是南蛮的大将军,国主一切都是听从他的。南蛮之所以侵略凉祗,也是看凉祗国内无人。这次沈洛男的出现,狠狠的给了他们一巴掌,只能主动投诚。
不战而屈人之兵,最开心的莫过于士兵。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,不想杀人也不想被杀,更加不想看见血腥。
沈洛男单刀活捉乌哈拉的事情传为事迹,士兵更是惟命是从,个个以他马首是瞻。每次在军营里转悠,都会被一大群士兵注视。唯一遗憾的是,他即将离开这里回朝。反而有点想留在这里,毕竟这里很自由。
意外的事情发生了,正当他们松乌哈拉回去的时候。守卫的士兵跑来报告,说乌哈拉死在了军营里。本来谈判好好的,因为乌哈拉一死,南蛮国主震怒,下令三十万大军前进十公里,随时有开打的可能。
沈洛男慌里慌张的带着尧圣和夏生过去查看,乌哈拉的尸体在地上,没有外伤,检查过后也不是死于中毒。尧圣仔细的再次检查,在乌哈拉的指甲内发现了点端倪。和沈洛男对视了一眼,不动声色的收起来。
廖青和程荣姗姗来迟,看见乌哈拉的尸体后愣在了原地。
“将军,乌哈拉他……”
“死了。”
脸色凝重的握紧拳头,直直的看着军帐沉默不语。
廖青故作镇静的神情,抱拳说道:“将军,乌哈拉莫名死在军营中,南蛮肯定以此为借口大举进兵,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
沈洛男没有回答,依旧看着军营。底下人开始议论,原本他们以为战事结束了,没想到现在才刚刚开始。
这时军帐外传来声音,似乎是倾爵派来的。
出去时川夌站在外面,身后是叔炎的亲兵茫乙和润甲。
听见脚步声,川夌的嘴角一抹淡然的笑,转身时拿出了倾爵的圣旨。
“王有令,众人接旨。”
沈洛男微微鞠躬,其他人跪下。尧圣不是朝堂众人,腰杆站得笔直,打量着川夌。
川夌也没在意,清了清嗓子,颁布了倾爵的旨意。
“南蛮将军乌哈拉无缘无故死在军营中,孤甚为惊讶。沈洛男乃大将军,一定要将此事调查清楚。尽量避免两国战事发生。”
沈洛男接过圣旨,细细回想圣旨上的话。倾爵虽然没说什么,但话里意思让他赶紧调查这件事情吧,不然两国交战,都是他的责任。
军营上方萦绕着一阵阴霾,沈洛男脸色堪忧,忐忑不安的原地转圈。
夏生只能干着急,担忧的看着沈洛男,双手不自觉的揉搓着。
见气氛压抑的很,川夌浅笑着打圆场:“须弥王,这位好像没见过,他是——”
川夌这一直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尧圣,他不卑不亢,从容浅笑,让人看不穿。
“他是我的师傅,尧圣。不是朝堂中人,所以不用行礼作揖。”
川夌蹙了下眉头,口中默念尧圣这个名字,感觉在哪里听过。
这时沈洛男邀请他进军帐休息,虽然他也清楚川夌带着茫乙和润甲来者不善……
深夜无人,沈洛男和尧圣不约而同的来到停放乌哈拉尸体的军帐中。他感觉到尧圣发现了什么,也不相信乌哈拉的死是偶然。
彻底的检查完后,尧圣垂头丧气的走到一边坐下,沈洛男急忙跟过去,脸上堆满讨好的笑,柔声细语的问:“师傅你辛苦了,有发现吗?”
尧圣抬头龇牙一笑,拧紧眉头叹了口气。
沈洛男急忙卖力的帮他按摩,声音柔得迷死人:“师傅,您老有什么发现吗?”
又叹了口气,懒懒的看了眼沈洛男,缓缓说着:“尸体表明没伤害,也不是中毒,估计是昨天半夜死的。我在他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,好像是种药物,好像又不是——”
“那真正的死亡原因是什么?”
尧圣托着腮帮子,转着眼珠子思索了一下:“我怀疑他被人喂食了药物……”
“但你说乌哈拉不是死于中毒呀”
被尧圣的白眼盯得直冒冷汗,赶紧憨笑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
傲慢的白了沈洛男一眼,继续说着:“我也不太确定。天下有些毒药是看不出来的,即使真的死在毒药下,尸检也检查不出来,比如两年前你在天牢——”
感觉沈洛男的手放下了,尧圣急忙捂住嘴巴。
他落寞的走到一边坐下,记忆像野兽般撕扯着他的内心,痛到难以呼吸……
尧圣内疚的拍了下脑门,想过去跟他道歉。
沈洛男却突然明白了什么,恍然大悟的说道:“难道乌哈拉中的毒,和我上次中的毒是一样的?”
他的脑海里猛然跳出一个人的身影,叔炎!
可是他想不通,这次事关两国交战,不是私人恩怨。叔炎没理由对乌哈拉痛下杀手,难道只是为了为难自己?
看着他时而亢奋时而苦思的神情,尧圣不解的问道:“徒弟,你想到什么了?”
沈洛男苦恼的摇摇头,他想不通叔炎是什么意思。难道自己对他有那么威胁性?要他不顾两国的战事而动了杀机?
“我想到什么不重要,乌哈拉已经死了,南蛮和凉祗必定交战。我们现在要想的是,怎么赢得这场战役?”
尧圣无趣的切了一声:“之前你不是很张狂吗,会害怕南蛮?”
“我害怕的是天下百姓,没人喜欢战争——”
他想起了夏生,他曾经对自己说过,老百姓最希望的是平安的过一生。战争带来的不只是杀戮,还有家园的破灭……
尧圣感触的点点头,仿佛看见了满目疮痍尸横遍野的场景……
“可是乌哈拉的尸体明天就要送走了,我们还能做什么?”
沈洛男苦恼的捧着脑袋,无意间看见地上稻草内有东西在闪动。赶紧走过去查看,发现只是一块碎碗碟。白天时没发现是因为被稻草挡住了,晚上有风吹起来才看见了。
突然他想到了一个计策,开心的手舞足蹈,看得尧圣一脸黑线,以为沈洛男想到走火入魔了。
只见他背着双手悠闲的在军帐内踱步,然后突然蹿到尧圣身边,对着他龇牙咧嘴的笑。
尧圣嫌弃的推开他的脸,不满的低吼:“有话就说,有屁就放,别用你白痴的脸对着我”
沈洛男立马端正站好,还俏皮的行了个军礼:“师傅,徒弟有个忙需要你帮……”
第二天清晨,廖青和程荣还在睡梦中,突然擂鼓声大起,两人愤怒的穿好衣服,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。
焦点在摆放乌哈拉尸体的军营里,两人到的时候看见沈洛男他们,还有南蛮的使节。看气氛异常沉重,两人不由偷笑。
对于将领而言,没有战争,他们就丧失了所有的权利。只有乱世,他们才能发挥自己所长,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沈洛男看见他们两人过来,故作神秘的一笑,然后走到乌哈拉面前,若有所思的抚摸着鼻子。
川夌以一副看好戏的神情,淡然的坐在一边。身后的润甲和茫乙面无表情,他们和廖青、程荣不相识,只是知道他们也是叔炎的部下。
南蛮使节对于乌哈拉的死很是气愤,一大早又被沈洛男请到这里,脸色显得很臭。
这时尧圣偷偷溜进来,对沈洛男做了个搞定的手势。只见他怡然自得的一笑,饶有兴趣的看了眼廖青和程荣,缓缓说道:“对于乌哈拉将军的死,本将军感到很抱歉。本将军也不希望两国战事起,愿意为此付出代价。”
众人愕然,只有廖青和程荣幸灾乐祸的偷笑。他们早算好了这点,乌哈拉是被沈洛男带来军营的,现在莫名死去。两国可以不开战,可沈洛男必须付上全责,那就是——
突然沈洛男清了清嗓子,继续说着:“不过乌哈拉将军的死不是偶然——”
特意拖长尾音,他知道有人会反驳,那些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。
廖青早被胜利冲昏了头脑,上前一步得意的说道:“仵作检查过了,乌哈拉将军身上没有外伤,也没有中毒的迹象,难道大将军是说乌哈拉大将军死于他杀?”
沈洛男淡淡的瞥了他一眼,掀开乌哈拉的尸体,只见他心脏的位置上有一个红点。廖青不自觉的倒吸了口凉气,不禁握住了拳头。
“乌哈拉将军死于药物,之所以前几天没发觉,是因为药物的独特性。本将军猜测,是有人给乌哈拉将军吃下了毒药,为的只是想让凉祗和南蛮两国发动战争。”
南蛮的使节一听不由皱紧眉头,愤怒的问道 :“大将军知道是何人所为吗?”
沈洛男目光随意往廖青身上一放,他惊恐的转身,和程荣私语了几句。
“凶手杀死乌哈拉将军,肯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。不过本将军估计,他的目的在于让南蛮和凉祗打战,然后他渔翁之利。”
南蛮使节赞同的点点头,廖青和程荣一听就乐了。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凉祗的将领,怎么可能想南蛮和凉祗开战。他们要的只是让沈洛男为乌哈拉的死引咎自裁。
气氛一再僵持,大家面面相觑,川夌顿了一下,缓缓说道:“大将军说乌哈拉将军的死是人为的,大将军知道凶手是谁吗?”
只见沈洛男深呼吸了一口气,对尧圣使了个眼色,略显惆怅的说道:“不瞒你们说,本将军昨夜特地来这里调查过,毕竟这里是乌哈拉将军被杀的第一现场。皇天不负有心人,本将军在这里发现了线索——”
他缓缓抬起右手,众人屏息凝神看着……
手掌缓缓摊开,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块玉佩,通体碧绿,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翔龙。大家都不解的看着玉佩,然后看着彼此。只有廖青屏住呼吸,一副被踩到尾巴的样子。
那是叔炎送给他的玉佩,当世好玉,说是祝贺他上次打赢了胜战。
沈洛男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,把玩着玉佩叹着气:“这是本将军无意在这里发现的,估计是凶手行凶后,慌乱掉到稻草堆里,也许他自己也没注意到。不过军营中生活着十万大军,要盘查玩也是个难题。更也许,凶手是从外潜伏进来,然后杀死了乌哈拉将军——”
见沈洛男一副困苦的样子,南蛮使节凑过来拿过玉佩查看。东看看西看看,感觉有点面熟。突然他发现玉佩后面有一行小字,使劲皱着眉头看了几眼,发觉是凉祗的文字,然后递还给沈洛男。
他接过去随意看了一眼,转手递给夏生。他不熟悉凉祗的文字,这种时候都需要夏生帮自己翻译。
夏生从怀里拿出一个放大镜,认真看着玉佩上的小字,口中默默有词。当他看懂上面的文字后,莫名倒吸了口凉气,一脸惊恐的看着沈洛男。
“看见什么了,说给大家听听。”
夏生顿了顿神,害怕的看了眼廖青和程荣,然后缓缓说道:“上面写着‘炎赠青’三个字。”
说完惶恐的躲到沈洛男身后。
廖青故作镇定的大笑几声,发觉大家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,赶紧为自己开脱:“将军都是军营中人多手杂,末将的玉佩什么时候掉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的。也许有心之人把末将的玉佩偷来,丢在这里冤枉末将也是有的”
沈洛男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,廖青心虚的很,不敢看他的眼神。
川夌饶有兴趣的看着,他见过那块玉佩,的确是叔炎送给廖青的。他不说话,单方面想看看沈洛男的本事。如果廖青被揭穿处死,他拍手叫好。要是沈洛男反攻没成功,他也会为了这个对手的死去而惋惜祈祷。
沉默了几分钟后,沈洛男冷冷看着廖青,厉声呵斥:“你是一名行军打战的老将,谁能从你的身边抢走玉佩,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。不过本将军还是相信你的,你没理由杀乌哈拉将军呀——”
廖青松了口气,摸着脸上的汗水一味点头。
突然沈洛男冷笑着说道:“幕后黑手定然是叔炎!”
廖青想都没想,极力帮叔炎澄清:“炎帝身在京都中,这里发生的命案怎么会和炎帝有关……”
沈洛男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:“你说玉佩是有人陷害于你,可军中谁又那么大的能力。在军中,你是除了本将军外最高的将领,没人有能力和动机陷害你。”
廖青急坏了,不假思索的反驳:“可炎帝也没动机这样做呀……”
“表明上,你是凉祗大军的副将,也曾是叔炎的属下。可实际上,你是北夷的内奸。你为了让南蛮和凉祗发生战争,特意杀死了乌哈拉!”
顿时掀起一片哗然,只有尧圣淡定自若的坐在原地,轻佻眉头看着意气风发的沈洛男。他已经脱离了慕连斯的青涩和焦虑,成就了沈洛男的成熟和强大。凉祗注定多风多雨,因为沈洛男的崛起……
廖青急的脸红脖子粗,一心捍卫自己主子的青白,却拿沈洛男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此时时间滴滴答答流逝而过,孤立无援的廖青转身看向程荣,他却急忙扭头,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。
气的廖青不满的骂了句‘小人’,转身直视沈洛男的眼神。他根本没有证据,现在这么说无非是想激怒自己,趁着自己的慌乱然后抓住话柄。他自认杀死乌哈拉的时候没人看见,只要自己防守得当,他拿自己没辙。
南蛮使者半信半疑的看着沈洛男,乌哈拉是国内的好战分子,他推崇的是和平共处。乌哈拉的死对他没坏处,反而他死了,群龙无首,其他好战分子也不会再找事端。他巴不得沈洛男找个借口出来,然后回家抱着自己的老婆快活去。
廖青显得太过镇定,沈洛男寻思着他想以沉默是金的原则躲避过去,只要乌哈拉的尸体被运回南蛮,他的处理不当就会成为众臣戗杀他的借口。
看了眼尧圣,时机也成熟了,直视着廖青,语气严肃的说着:“让本将军把整件事情给大家说清楚。”说着抚摸了下鼻子,嘴角一抹神秘的笑。“你廖青本就是北夷的内奸,为的只是破坏南蛮和凉祗的邦交。你欺负本将军没上过战场,先是诱骗本将军进入断魂坡,差点让本将军横死沙丘。你本来就对王指派本将军过来不满,因为这样就夺了你的兵权。万幸的是黄天有眼,本将军平安无事。当那天本将军把乌哈拉抓来这里的时候,你就想到了一条妙计,就是用乌哈拉的死,然后指责本将军处理不当,致使乌哈拉意外死去。你唯一没想到的是,你的贴身玉佩落在了凶案现场。但你刚才也推说了,说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。按照你的说法,本将军大胆推测亮点。一是叔炎也知道你是北夷的内奸,才会杀死叫人偷盗来你的玉佩,之后扔在凶案现场嫁祸于你。二是你受到北夷国主的指使,杀死乌哈拉,制造南蛮和凉祗的战争。在杀完人后,你不小心把玉佩遗落在这里——”
“将军,这一切都是你的无端揣测!没有真凭实据,末将不会心服的”
廖青在忍耐,脸色铁青,双手握拳。
沈洛男沾沾自喜的笑着,对方已经一点点掉进自己的陷阱中。死,只是瞬间的事情。
“当然,本将军也不会随意无赖一个人。但是你错就错在一点,杀人就杀人吧,干什么带着自己的同伴,还是猪一样的队友。”
说着视线往程荣那里一落,也吸引去了众人的视线。程荣窘迫的脸色通红,巴不得马上离开。廖青不相信沈洛男的话,认为只是挑拨离间,不由有恃无恐的冷笑几声。
沈洛男走过去拍打了下程荣的肩头,若有所思的眼神让他一怔。
“程荣,本将军相信你不知道廖青的真实身份,才会和他同流合污。他可是北夷的内奸,你想和他同归于尽吗?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”
廖青和程荣是数十年的战友,虽然他有点懦弱,可廖青自认他不会背叛自己。因为叔炎不会放过他,也不会放过他的家人。
正当他准备说几句话来个收尾的时候,程荣却突然跪倒在地上,磕着响头恳求沈洛男的原谅。廖青狐惑不解的看着程荣的失态,再一看沈洛男,从始至终他的嘴角都洋溢着自信满满的笑,似乎一切的发展都在他的股掌之间。
“将军,杀死乌哈拉的是廖青,末将只是被迫的。末将真的什么事也没做,请将军明鉴呀——”
事情出乎了廖青的预料,这个平时有点懦弱甚至有点猥琐的老战友,竟然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给出卖了。
沈洛男沾沾自喜的哦了一声,转身直视廖青的眼睛:“程荣都已经交代了,你还有什么话说?!”
“不可能”廖青发疯的大喊着,难以相信程荣就这么把自己出卖了。“程荣是疯了,末将没有杀乌哈拉……”
“这步田地你还想狡辩!人证物证都在,你这个北夷的内奸!”
他的眼睛在笑,那种胜券在握左右人生死的笑,让人的心头发凉。廖青还是声嘶力竭的嘶吼,推卸着全部的责任,心里却想把程荣杀死。
见场面乱了,川夌清了清嗓子,脸色有点沉重:“乌哈拉大将军真的是你杀的?”
他也好奇程荣怎么突然倒戈相向,背叛了廖青不说,难道忘记了叔炎。似乎是沈洛男从中做了什么手脚,从刚开始他就一副有恃无恐的笑。
程荣抹着脸上的泪水,狼狈的直起身子,却不敢去看廖青的脸。
“就在前天夜里,廖青找末将有事,然后带着末将来到乌哈拉的军帐中,之后他让乌哈拉喝下了藏有毒药的酒水,看着乌哈拉死亡后才离去。这一切都是末将亲眼所见,是廖青杀死了乌哈拉……”
“卑鄙小人,你这个无耻的叛徒!”
廖青怒不可遏的大吼了几声,额头渗着细汗。
程荣害怕的往旁边挪了挪,昨天夜里的事让他不得不把全部事情交代出来……
“廖青,你是北夷的内奸,混进我们凉祗本就是死罪”
廖青莫名的大笑了几声,突然对着沈洛男恶狠狠的说道:“凭什么说我是北夷的内奸,证据呢?”
只见沈洛男不紧不慢的从衣袖中掏出一个东西,廖青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,伸手去多的时候扑了个空。
“你什么时候拿到的?给我!”
沈洛男饶有兴趣的甩着手里的东西,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。
“终于露出真面具了,你的确是北夷的内奸吧?”
廖青没有理会他的话,疯狂的扑上来抢沈洛男手上的东西。军帐内的人骚动了,没有沈洛男的命令,没人敢上来帮忙。
轻易的躲过廖青的攻击,而廖青却像是蛮牛一样无数次进攻。终于沈洛男一个瞬移闪到廖青背后,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。他突然像中了魔障一样,嘶吼一声,拿出随身的钢刀向沈洛男砍去。
“将军小心”
沈洛男背对着廖青,感觉他的步伐靠近了,魄从掌间飞出,顷刻间要了一个人的性命。
川夌内心猛然一怔,不由出了一身冷汗,这个男人,太过恐怖……
青死去,乌哈拉的遗体也被带回了南蛮安葬。南蛮使节对于这次的处理很是满意,还和沈洛男约定,说南蛮和凉祗结百年之好,永不兴战事。
目送南蛮使节的军队浩浩荡荡的离开,沈洛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,带着夏生回营帐休息。
程荣被押解回京都受审,不过他不可能活着见到叔炎,因为……
川夌也借机离开,说是自己离开也有几日,手头上需要处理一些事情。
该走的都走了,整个军营尽在沈洛男的掌控中。他满足于士兵们犹如雷鸣声的尊称,欣喜自己用了不足一个月的时间,就打破了南蛮和凉祗的僵局,也得到了士兵的信任。
倾爵听闻过这个事情后,特意颁布旨意,要他五日内回京接受封赏。
一切的进行似乎都很顺利,唯一让他头疼的是,尧圣整天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,似乎逼问怎么收买了程荣,让他不顾战友情谊,背叛了自己的老友还有主子。
终于在回京的前一天,沈洛男实在被逼急了,拉着尧圣到后山的竹林聊天。
月色温柔,星空璀璨,也只有这么安静的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,沈洛男才发觉塞北的星空美得出奇,不由让他心旷神怡。
“徒弟,师傅都免费帮你把廖青的玉佩偷过来了,关于程荣那方面,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