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熙言猛地一怔,下意识摸向自己随身带的槐叶篮(幻境里的篮竟和现实里的一模一样,连篮底他不小心刻错的“菊”字都在),指尖探进夹层,果然碰到一片边缘卷曲的干菊,虫洞真的绕着叶梗转了半圈,和记忆里的模糊印象完全重合——他一直以为是某次晒菊时偶然捡到的,原来早在实验室的日子里,就被“曾经的自己”悄悄藏进了篮中,藏了这么多年。
“林熙言”见他指尖顿在篮里,眼底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,像星星落进了水里,又看向林熙言口袋的方向,目光落在口袋鼓起的位置:“你口袋里那半块完整的蓝纹石,就是他当初偷偷塞给我的,塞的时候还在我手心里写了个‘等’字,说‘等凑齐两块,就能找到出去的路,就能看到满坡的野菊’,只是我没等到……没等到凑齐两块石头,也没等到满坡的野菊。”
风突然大了些,槐树叶“沙沙”地响,挂在枝头的小铜铃也晃得更急,“叮铃”声像在催促什么。“林熙言”手里的蓝纹石闪了闪,蓝光比刚才亮了点,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,像被风吹薄的雾。他赶紧把半块石头往林熙言掌心按了按,按的时候还特意把有“07”刻痕的一面朝上,和林熙言口袋里石头的刻痕对着:“别弄丢了,两块拼起来才有用。”又伸手拉起林熙言的手,一起捏着那片嫩槐叶的梗,轻轻转了半圈——两人指尖同时停在同一秒,林熙言突然察觉,“曾经的自己”转梗时,指尖会先蹭一下叶尖的绒毛,蹭三下,不多也不少,这个连他自己都没注意的小习惯,竟和对方完全同步。“你看,我们还是会做一样的事,你没丢了我,我也没丢了你。”他又帮林熙言理了理歪掉的衣领,手指绕着衣领边缘转了半圈,动作和记忆里顾逸晨理衣领的样子重叠,却带着另一种熟悉的温柔,像陆舟当年帮他理制服衣领时的轻:“以前陆舟总帮我理歪的衣领,说‘衣领歪了,像没睡醒’,现在我也帮你理一次,以后就有人替我做了。两块石头拼起来,能看到陆舟藏的线索,他没骗我,太阳真的会救人,你就是证明。你要好好的,别再让这具身体受药水的苦,别再忘了槐叶晒透的味道,也别忘……偶尔想想我。”
林熙言想抓住他的手,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影,连点凉感都没抓住。“林熙言”的身影在消散前,突然从制服内口袋里摸出片压得平整的干菊——正是那片带着熟悉虫洞的,干菊边缘还留着一点压痕,像被反复摸过,轻轻放在林熙言掌心:“这个你留着,下次编篮时夹进去,就当我也帮你编了一针,编在最里面,没人看得见,只有我们知道。”说完,他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菊瓣,一片一片融进金黄的菊丛里,只剩最后一句轻语飘在风里,软得像槐叶上的阳光:“替我好好闻闻槐花香,替我跟陆舟说……我等到太阳了,也等到满坡的菊了。还有,这个世界的你,祝你幸福,比我想的还幸福。”
只有那半块蓝纹石和带虫洞的干菊还留在林熙言掌心,蓝纹石和他口袋里的那块轻轻相吸,像有磁石在拉,石缝里的蓝纹慢慢连成一片,映出了一道模糊的光影——是陆舟蹲在野菊丛里,身边还放着个小小的竹篮,里面装着刚摘的野菊,黄的白的都有。他正往土里埋个带菊印的铁盒,铁盒是浅灰色的,表面还沾着点泥土,侧面刻着一道浅痕,形状竟和林熙言手腕上的旧痕一模一样,像是用同一件工具刻下的,连刻痕的深度都一样。盒盖没完全扣紧,能看到里面露着半张纸,纸上画着烘房角落的简笔画,烘房的窗户是独特的“上圆下方”形状,窗沿还缺了一块,缺角的地方画了个小小的“x”——林熙言猛地想起,上周去城郊查旧实验室时,路过的废弃烘房就是这个窗户形状,当时他还觉得“窗户怪特别”记了一下,连缺角的“x”都一样;简笔画角落标着小小的“菊”字,笔迹和林熙言编篮时习惯在篮底写的“菊”字分毫不差,连最后一笔的勾都一样。他身边放着个未编完的槐叶篮,篮底刻着小小的“07”,刻痕里还沾着点槐叶汁,手里还攥着另一块蓝纹石,嘴里念叨着“等07号来,咱们就用这个找回家的路,回家种满院的菊,再也不喝药水了”,声音轻得像在跟菊丛说话。
林熙言刚想伸手去抓光影里的铁盒,指尖都快碰到盒盖了,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,像有根细针裹着药水的凉意扎进太阳穴,眼前的菊丛、竹席、暖阳光瞬间被白光撕成碎片,连槐叶的香气都像被狂风卷走,只剩耳边的铃铛声越来越近,混着顾逸晨焦急的呼喊,还带着点跑过来的喘气声:“熙言!熙言你醒醒!你已经攥着石头发呆快半小时了!刚才喊你,你还喃喃着‘等太阳’‘槐叶’,手都在抖,指节都捏白了,我还以为你又回溯了,差点去叫萧逸!”
林熙言猛地回神,视线从模糊到清晰,像蒙着的雾被温水冲散。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间天花板,米色的墙纸角落还贴着一点他上周编篮时不小心蹭到的槐叶汁,颜色比幻境里的淡些,却真实得扎眼;顾逸晨担忧的脸就在眼前,额头上还冒着点薄汗,鬓角的碎发都沾在皮肤上,手里还拿着刚热好的槐叶茶,杯沿冒着的热气飘到林熙言鼻尖,混着他鼻尖残留的幻境槐香,让他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没醒透的梦。
“终于醒了?”萧逸的声音从旁边传来,他手里还拿着药水检测仪,仪器屏幕亮着绿光,见林熙言睁眼,赶紧凑过来,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检测仪的按钮,“感觉怎么样?太阳穴还胀不胀?有没有觉得恶心?”
林熙言下意识抬手,掌心还留着半块蓝纹石的凉意,指尖沾着一点嫩槐叶的碎渣——不是现实里槐叶篮中泛着褐色的老叶,是幻境里那片嫩槐叶的碎末,还带着点没晒干的潮气,蹭在指腹上软得像绒毛;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,掌心还躺着那片带着虫洞的干菊,和幻境里“曾经的自己”留下的一模一样,连虫洞绕着叶梗转半圈的弧度都没差,干菊边缘的压痕还清晰可见,像刚从制服口袋里摸出来似的,上面还留着一点极淡的、属于幻境的槐叶香。
顾逸晨瞥见他掌心的干菊,愣了愣,声音软了些,还带着点恍然大悟:“你之前总说这片干菊闻着比别的甜,每次编篮累了都要拿出来闻闻,有时候还会对着它发呆,我还以为是你随便捡的,原来还有这么个故事……”
林熙言没接话,指尖无意识地捏着掌心的蓝纹石,轻轻转了半圈——正是刚才和“曾经的自己”一起转槐叶梗的弧度,连先蹭叶尖绒毛三下的小动作都没落下,力度都分毫不差,转的时候,他甚至能感觉到指腹蹭过石面蓝纹的触感,凉丝丝的,像那个“他”还在身边,握着他的手一起转。
“熙言,你的石头在发光!还是银色的!”顾逸晨突然指着石头惊呼,声音都提高了点,手指差点碰到石面。
林熙言低头一看,两块相吸的蓝纹石正泛着极淡的银光,像撒了点碎星星在石面上,和之前检测时的绿光截然不同;银光照在他手腕的旧痕上,那道淡褐色的痕竟也泛着一点极淡的光,像在呼应石头的亮。萧逸赶紧用检测仪碰了碰蓝纹石,又扫过他指尖的槐叶碎渣和带虫洞的干菊,仪器屏幕突然跳了下“微量菊汁残留”的提示,后面还跟着一行小字,字体清晰得刺眼:“成分与实验室日志中‘温和抑制剂调香菊汁’一致,含微量蔗糖成分”。
“这菊汁……”萧逸眼神一凝,手指点了点屏幕上的小字,指尖都有些发紧,“和陆舟日志里提到的‘为减少药剂刺激,添加蔗糖的温和菊汁’完全对得上,看来你刚才的回溯,确实摸到关键线索了,还是和陆舟直接相关的。”
林熙言攥着那片带虫洞的干菊,指腹反复蹭过虫洞的纹路,鼻尖还缠着一缕没散的、极淡的槐叶清香,指尖转着蓝纹石的动作没停——像那个“曾经的自己”还没走,还在和自己一起攥着这块藏着过往与希望的石头,提醒着刚才的重逢,从不是一场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