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銮殿内,空气仿佛被骤然凝固,先前还偶有争执的议论声瞬间消散无踪,只剩下一片死寂。
殿中地砖冰冷,孟皓清方才掷于地上的官帽与朝服静静躺着,乌纱帽的翅角微微歪斜,绣着细纹的朝服下摆沾染了尘埃,那抹象征着朝堂身份的青色,此刻却成了满殿沉默里最刺眼的存在。
太子立于殿中,缓缓垂下眼帘,浓重的愧疚如同潮水般漫上心头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过往,从孟皓清初入朝堂时的青涩模样,到如今凭借才智声名远扬,成为朝野上下无人不晓的能臣,这一路风雨,孟皓清始终如一地站在他身边。
那些被妥善解决的棘手政务、一次次化险为夷的危机,背后都离不开孟皓清的身影。
他从未有过半分异心,满心满眼都是辅佐自己稳固储位。
太子还记得,当年朝堂之上孟皓清大胆指鹿为马,明知会触怒权贵、引火烧身,却依旧毫无惧色地当庭反驳,只为帮他辨明忠奸、看清身边谁是真正的敌友。
梁州战乱之时,孟皓清主动请缨随行,战场上出生入死,平定叛乱后却因意外失去了双眼,在黑暗中摸索前行。
更别提那句“得龙心者得天下”的虚无传言,旁人皆视作无稽之谈,孟皓清却为了助他稳固地位,毫不犹豫地陪他踏入凶险万分的地宫,历经生死考验。
还有真假太子的风波、扳倒权倾朝野的崔炎,每一件足以动摇储位的大事,都是孟皓清殚精竭虑,才帮他一一化解。
可越是回想孟皓清的付出,太子心中的愧疚就越发深重。
他猛然想起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,桩桩件件都像是扎在心上的刺。
当初孟皓清被恶意调换新娘,大婚之日颜面尽失,他作为太子,明明知晓其中内情,却因畏惧自己父皇的龙威,始终没能站出来为孟皓清说一句公道话。
而这一次,为了达成目的,他又瞒着孟皓清,将萱灵当作诱饵置于险境。
即便这两件事最终都有了还算圆满的结果,可他深知,自己的沉默与隐瞒,早已像利刃般深深伤害了孟皓清那颗赤诚的心。
当看到孟皓清的身影一步步走下金銮殿的楼梯,背影决绝而孤寂时,太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,猛地抬手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喊道:“益合!”
一旁的贞启帝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了然,缓缓说道:“罢了,让他去吧,他需要静静。”
孟司温见状,立刻双膝跪地,双手抱拳,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地砖,语气中满是歉意与惶恐:“陛下,犬子今日之举实在无理,冲撞了朝堂,还请陛下息怒,莫要与他一般见识。”
贞启帝摆了摆手,目光落在孟司温身上,语气缓和了许多:“老孟啊,这事儿……到此为止吧。
你也别难为益合了,他心里清楚,自己离不开这片朝堂。
总有一天,他会想明白今日之事的。
说到底,不过是年少气盛的少年,该有的脾气罢了,我们年轻的时候,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?”
午时。
孟府。
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,洒在孟府朱红的大门与庭院的青石板上,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。
偌大的府邸褪去了往日的肃穆,多了几分烟火气,孟皓清缓步走入府中,身上那股在朝堂上紧绷的气息尽数散去,只余一身轻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