埋尸坑边的野菊刚插上两日,巢湖水面上就传来了异样的动静。这天清晨,负责巡逻湖岸的士兵突然跌跌撞撞跑回营中,甲胄上还沾着水迹,声音发颤:“监军!湖、湖里来了好多大船!黑压压的一片,正往咱们这边漂!”
李星群刚和李助核对完埋尸的数量,闻言立刻抓起望远镜往湖岸跑。登上城头时,东方的朝阳刚跃出湖面,金色的光线下,十几艘黑沉沉的战船正顺着湖流驶来 —— 船身比寻常货船宽三倍,帆布上绣着南疆部落的青狼兽纹,船舷两侧站满了弓箭手,手里的牛角弓已经拉成了满月。
“是黎广的部落!” 孙秀也跟着登上城头,盯着战船的木料纹理皱眉,“他们部落擅长造独木舟,没想到能造出这么大的战船 —— 船身应该用了枫香木,防水还耐撞,箭雨抛射的范围能覆盖半里地。”
李星群顺着孙秀的目光望去,指尖在城垛上轻轻点着 —— 战船的船身拼接处严丝合缝,连枫香木的年轮都顺着受力方向排布,帆布的系带用的是浸过桐油的兽皮绳,既耐磨又防水,显然是常年造船积累的硬功夫。他忍不住低声赞叹:“黎广这部落是真有本事,单论造船手艺,在江南地界怕是找不出第二家能比的。” 心里却暗忖:这般手艺虽比不过范子渊师父 —— 当年师父造的漕运大船能载千石粮,还能逆水行舟,连铆钉都是按新画的图纸打的 —— 但也足够惊艳了。只是范师父年过九旬,去年冬天手就开始发颤,连画图纸都得靠徒弟扶着,往后要造更结实的战船、更稳的运粮船,总得有新的工匠接茬。黎广部落这些匠人要是能收纳过来,好好教他们用铁锯、铁刨,再给他们看新的船模图纸,将来定能派上大用场。
话音刚落,就见最前面的战船突然停下,船头的南疆士兵一声呼哨,数百支箭矢瞬间腾空,像密不透风的黑雨,朝着湖岸的启军营地砸去。“快躲!” 李星群大喊一声,拉着身边的小兵扑倒在女墙后,箭矢 “笃笃” 地扎进城墙土坯里,有的甚至穿透了营帐的帆布,钉在地上嗡嗡作响。
一轮箭雨过后,湖岸一片狼藉 —— 几顶营帐被箭射穿,燃起了小火;来不及躲避的士兵倒在地上,伤口汩汩流血,军医们提着药箱往这边跑,脚步里满是慌乱。杨文孝提着银枪冲过来,脸上满是怒火:“监军!让我带骑兵去追!这群杂碎敢偷袭!”
“追不上!” 李助拉住他,指着渐渐远去的战船,“战船顺流走得快,咱们的骑兵在湖边根本跑不开,等追到的时候,他们早就划到湖中心了 —— 巢湖那么大,咱们没水军,根本拦不住。”
果然,那十几艘战船射出箭雨后,根本不恋战,调转船头顺着湖流往东南方向退去,帆布在风里鼓得满满的,很快就变成了湖面上的小黑点。李星群走到受伤的士兵身边,看着他腿上深可见骨的箭伤,眉头拧成了疙瘩 —— 箭头上还裹着一层黑褐色的药膏,军医说那是南疆的 “腐肉膏”,沾到伤口就会溃烂,处理不及时就得截肢。
接下来三天,这样的偷袭成了常态。每天清晨或傍晚,南疆的战船总会突然出现在湖面上,一轮箭雨过后立刻撤退,来得快去得也快。启军士兵就算提前在湖岸设了岗哨,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落下 —— 有时战船还会故意靠近,用船舷撞翻岸边的运粮小船,把粮食倒进湖里,看着启军士兵心疼得跳脚,才大摇大摆地离开。
到了第三天傍晚,伤亡人数已经累计到了三千多人,其中有一半是因为箭头上的腐肉膏感染,不得不截肢的士兵。营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急躁,有的士兵坐在湖边,盯着湖面骂骂咧咧;有的则对着战船消失的方向开枪,子弹落在水里溅起水花,却连船影都碰不到。
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!” 李星群在城主府里来回踱步,手里的舆图被翻得卷了边,“咱们的粮草有一半靠湖边的码头运输,要是他们再敢撞翻运粮船,不出十日,营里的粮食就够吃了!”
李助指着舆图上的巢湖流域:“巢湖连通着三条河,南疆的战船应该是从东南边的濡须河过来的 —— 黎广的部落肯定在河边建了造船厂,不然造不出这么多战船。可咱们现在分不出兵力去捣毁造船厂,一旦分兵,黎武说不定会从陆路偷袭咱们的埋尸坑,到时候首尾不能相顾。”
孙秀坐在一旁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杖:“我倒有个法子,就是冒险些。南疆的战船虽然快,但船身重,转弯不灵活。咱们可以在湖岸的浅水区埋些尖木桩,再在木桩上绑上炸药 —— 等他们下次再来,就把他们引到浅水区,炸漏他们的船底。”
“炸药够吗?” 李星群停下脚步,眼睛亮了亮 —— 之前对付毒人用的炸药还有剩余,虽然不多,但炸穿船底应该够了。
“够是够,可埋木桩需要时间,还得派人在湖边盯着,不能让南疆人发现。” 孙秀皱了皱眉,“而且浅水区就那么几处,他们要是不来,咱们的功夫就白费了。”
李星群走到窗边,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湖面,心里盘算着 —— 现在除了这个法子,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。他回头看向众人,语气坚定:“就按毒王前辈说的办!杨文孝,你带五百人连夜去浅水区埋木桩,用麻布把木桩包起来,别反光被他们看见;秦明,你带弓箭手在湖边埋伏,等战船靠近,先射他们的帆布,逼他们往浅水区躲;孙秀前辈,麻烦你再配些解药,万一士兵又被腐肉膏伤到,能及时处理。”
众人纷纷领命离去,城主府里只剩下李星群一人。他走到舆图前,手指落在濡须河的位置 —— 黎广的造船厂应该就在那里,等解决了眼前的战船之困,一定要派人去捣毁它。窗外的风裹着湖水的湿气吹进来,带着几分凉意,李星群知道,接下来的这一战,不仅要赢,还要赢得漂亮,不然营里的士气就真的要散了。
第二天清晨,湖面上果然又出现了战船的影子。这一次,杨文孝已经带着人在浅水区埋好了木桩和炸药,秦明的弓箭手也埋伏在了湖边的芦苇丛里。李星群站在城头,举着望远镜盯着越来越近的战船,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佩刀 —— 成败,就在此一举了。
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,李星群就站在城头攥紧了望远镜 —— 杨文孝带着人连夜在浅水区埋了二十多根裹着麻布的尖木桩,每根木桩上都绑着炸药,引线顺着芦苇丛拉到岸边的隐蔽处,只等南疆战船钻进圈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