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湖面上的战船却没按预想的路线来。十几艘黑沉沉的船影在离浅水区还有半里地时就停了下来,船头突然探出几架简陋却结实的投石机,南疆士兵往投石兜里塞进裹着油脂的柴薪,点燃后 “呼” 地一声抛向岸边。燃烧的柴薪落在芦苇丛里,瞬间燃起明火,藏在里面的引线被火星燎到,“噼啪” 几声炸响,没等士兵去扑,浅水区的木桩就先被火光映得无所遁形。
“糟了!他们发现了!” 杨文孝在岸边急得跳脚,想带人去重新拉引线,却被飞来的箭矢逼了回去 —— 战船船舷的弓箭手早就瞄准了芦苇丛,只要有人露头就放箭。
更糟的还在后面。一艘小船从大船上划出来,几个南疆工匠模样的人站在船头,手里拿着长杆往水里探了探,很快就摸到了木桩的位置。他们竟然直接往水里扔起了凿子,虽然没把木桩凿断,却把上面绑着的炸药桶戳破了,黑色的火药顺着水流飘开,在水面上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。
“计划失败了!” 李助在城头叹着气,手里的令旗垂了下来,“黎广部落里肯定有懂水情的人,知道浅水区在哪,也料到咱们会设埋伏 —— 这群南疆人,不仅造船厉害,心思还这么细。”
李星群放下望远镜,看着岸边燃烧的芦苇丛,心里沉了沉。他原本还想着,要是能缴获几艘战船,让范子渊师父的徒弟们研究研究,说不定能改进出更稳的水军战船,可现在别说缴获,连困住对方都做不到。更让他揪心的是,当天下午,巡逻的斥候就带来了新消息:南疆人在濡须河岸边的造船厂旁,又搭起了十几座木棚,里面正忙着造攻城器具 —— 云梯、撞车、甚至还有更大的投石机,木头撞击的 “咚咚” 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。
“之前不造,是因为有三十万毒人当消耗品。” 孙秀拿着斥候画的草图,眉头皱得更紧,“毒人没了痛觉,就算爬云梯时摔下来也能接着冲,根本不用造这些精细的攻城器具。现在毒人死得差不多了,大船也造够了,他们就把力气全花在这上面了 —— 黎武是想水陆夹击,把咱们困死在城里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湖面上的战船来得更勤了。除了箭雨和燃烧弹,他们还开始往城里抛射腐烂的动物尸体,那些尸体落在城墙根下,很快就散发出恶臭,军医说这是想靠尸臭引发疫病。李星群只能让人每天用石灰覆盖尸体,再派士兵背着水桶往城墙下泼水,可人力终究有限,到了第五天,城墙上已有几个士兵开始发烧,军医只能把他们隔离起来。
一周后,南疆的攻城战终于再次打响。
天刚蒙蒙亮,湖面上的战船就先动了 —— 几十架投石机同时往城里抛射石块,有的石块砸在城墙上,夯土簌簌往下掉;有的则砸进营区,把囤粮的草垛砸塌了半边。紧接着,陆路方向传来震天的呐喊声,黎武带着上万南疆士兵,推着十几架云梯和撞车往城墙冲来,云梯的顶端裹着铁皮,撞车的木头上还缠着浸过防火油的麻布,显然是早有准备。
“弓箭手!射云梯上的人!” 李助站在城头挥着令旗,嗓子都喊哑了。启军士兵趴在女墙上,燧发枪和弓箭交替射击,可南疆士兵根本不怕死,前面的人倒下,后面的立刻踩着尸体往上爬。湖面上的战船还在不断往城头抛射箭矢,有的士兵刚瞄准云梯,就被飞来的箭射中肩膀,闷哼着倒在地上。
“东南角城墙快撑不住了!” 杨文孝提着银枪跑过来,甲胄上全是血,“撞车快把城门撞破了,咱们的木栅栏已经碎了两根!”
李星群抄起一把刀,跟着杨文孝往东南角跑。刚到城门洞,就看见撞车 “咚” 地一声撞在木门上,门板上裂开一道缝,南疆士兵的嘶吼声从门外传进来。他立刻让人往门上泼沸水,又让人搬来石头顶住门板,可撞车的冲击力越来越大,门板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宽。
“监军!太原府的信使来了!” 一个小兵跌跌撞撞跑进来,手里拿着一封沾着尘土的信。李星群接过信,拆开一看,心里更沉了 —— 信上说,太原府的援军还在路上,因为要护送俞飞鸿运回来的汽油,走得慢了,至少还得三天才能到巢湖。
“三天……” 李星群捏着信纸,指节泛白。城墙上的伤亡还在增加,东南角的城墙已经被投石机砸出一个小缺口,南疆士兵正从缺口往里爬;湖面上的战船还在不断施压,营里的粮食也只够吃五天了。他回头看着城门洞外的撞车,又看着城头上浴血奋战的士兵,突然觉得手里的刀重了许多。
“监军,咱们还能撑吗?” 杨文孝喘着气,银枪上的血滴在地上,晕开一小片红。
“能撑。” 李星群深吸一口气,把信纸塞进怀里,重新举起刀,“就算援军没来,咱们也得守住 —— 这城里不仅有咱们的士兵,还有等着咱们保护的百姓,还有那些被炼成毒人、等着战后火化立碑的乡亲们,咱们不能退!”
他挥刀砍向爬上缺口的南疆士兵,刀光闪过,血溅在城墙上。远处的战船还在抛射箭矢,近处的撞车还在撞击城门,可李星群知道,现在除了坚守,别无他法。他只能盼着太原的援军能快些来,盼着俞飞鸿运回来的汽油能派上用场,盼着这场该死的战争,能早一天结束。
夕阳西下时,南疆人终于暂时撤兵了。城头上到处是血迹和箭杆,受伤的士兵躺在地上,军医们忙得脚不沾地。李星群站在城头,望着南疆人撤退的方向,手里的望远镜微微发抖 —— 他不知道这样的坚守还能撑几天,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盼着,太原的援军能快些,再快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