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箭!快放箭!”,岳托冲到营门前,声嘶力竭地大喊。营寨里的弓箭手早已闻讯集结,万箭齐发,密集的箭雨在夏军骑兵面前织成一道屏障。
许家宝见对方有了防备,怕中了埋伏,只得勒住马缰,眼睁睁看着岳托带着残兵逃进营寨。
岳托滚下马背,双脚踩在营内坚实的土地上,才终于卸下了满身的紧绷,一股劫后余生的轻松感瞬间涌来——他活下来了,至少还有机会保住正蓝旗最后的火种。
可这份轻松只持续了片刻,就被刺骨的悲伤取代。他看着身边残兵们空洞的眼神,看着营外雪地里越来越近的夏军身影,又想起那些永远倒在山谷里的弟兄,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,重重地跪倒在雪地上。
岳托扶着营门的木柱勉强站稳,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甲胄缝隙,可他却感觉不到半分寒意。
方才劫后余生的轻松早已荡然无存,一颗心沉得像坠了铅块,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。
他太清楚后金八旗的规矩了!正蓝旗虽不是他爱新觉罗·岳托的直属旗分,可这次出征他是正蓝旗主将,三千精锐折损大半,这笔账无论如何都算在他头上。
旗主那边必然要闹到皇太极面前,八大贝勒也会借着这事相互掣肘。
毕竟八旗的牛录就那么多,正蓝旗少了人,总不能凭空补出来,皇太极要平息正蓝旗的怒火,要稳住八旗内部的平衡,唯一的办法就是从“责任人”的亲族旗中分拨牛录补偿!
而他岳托的亲族里,最有实力、也最容易被皇太极拿来“开刀”的,就是他父亲代善麾下的正红旗!
一想到这里,岳托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木柱里,指节泛得发白。
他父亲代善是努尔哈赤的次子,手握正红、镶红两旗,在朝中威望极高,可也正因如此,皇太极一直对父亲的势力有所忌惮,总想找机会削弱。
这次正蓝旗惨败,简直是给了皇太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——既能用正红旗的牛录安抚正蓝旗,又能不动声色地打压父亲一脉,一箭双雕,皇太极怎么可能放过?
到时候,不管父亲愿不愿意,朝堂上的贝勒们只会一边倒地附和,毕竟谁都想看着最强的正红旗被削弱,谁都想借这事分一杯羹。
那些原本就跟父亲不对付的旗主,怕是早就等着看笑话,甚至会在皇太极面前添油加醋,把他岳托的过失往父亲身上引,好让皇太极多划走几个牛录!
“牛录……那可是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家底啊!”,岳托的声音发颤,眼前忍不住浮现出正红旗将士训练的场景。
那些牛录里的兵卒,有的是跟着父亲从萨尔浒血战活下来的老部下,有的是旗中子弟继承家业的后生,每一个牛录都是父亲几十年心血的根基。
一旦被划拨给正蓝旗,父亲在八旗中的话语权会大减,正红旗的元气更是要损上大半,说不定连镶红旗的地位都会跟着动摇!
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朝堂上的场景:皇太极坐在龙椅上,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宣布将正红旗的五个、甚至十个牛录划归正蓝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