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南京城里熟悉朝堂人物的人在此,定会认出,这老者正是如今大夏政务院副总理傅淑训,而那少年,便是他最疼爱的孙子傅明宪。
傅明宪刚站稳脚跟,便被街上的热闹惊得往后缩了缩,忍不住拽了拽傅淑训的衣袖,声音里满是不解:“爷爷,孙儿瞧着,不过是打赢了鞑子一场仗罢了,这些百姓怎么高兴成这样?街上连做生意的都停下了,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呢!”。
说着,他还指了指不远处围着燃放烟花的人群,眼中满是疑惑。
傅淑训眼角的余光扫过身侧立着的少年,那目光在他尚带稚气的脸庞上稍作停留,终是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,指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的暗纹。
心底暗自叹了口气:这孩子,转眼已是十五岁的年纪,性子却仍如稚童般天真,半点没染上成年人该有的通透练达。
更让他放不下心的,是这孩子心里的“执念”。
想当年,明宪年纪轻轻便考中了童生,满心满眼都是大明朝的典章制度、孔孟礼法,总觉得那才是世间唯一的正道。
如今大夏朝已立,新的律法典制、民生政策推行得如火如荼,可这孩子偏生半点不看在眼里,动辄便念叨“祖宗之法不可废”,对眼下的新规矩满是不屑,仿佛那些顺应时势的变革都入不了他的眼。
可转念一想,明宪终究是他傅家的嫡孙,是他一手看着长大的孩子,身上流着傅家的血。
若不亲自好好教导,帮他拨开眼前的迷雾,让他看清如今大夏的世道,明白唯有顺应潮流才能立足,将来怕是连融入新大夏的高层圈子都难,更别提撑起傅家的门楣了。
思及此,傅淑训压下心头的几分忧虑,放缓了语气,对着身旁还在皱眉撇嘴的孙子耐心解释道:“明宪,你仔细想想,街上这些百姓欢天喜地的,哪里是单纯为了庆祝夏军打败了鞑子?”。
“他们真正高兴的,是知道边疆安稳了,自家的田能种了,妻儿能安稳过日子了——说到底,是他们觉得自身的安全总算有了保障”。
傅明宪听完这话,眉头拧得更紧,年轻的脸上满是不服气,当即梗着脖子反驳:“爷爷这话孙儿不敢苟同!打赢鞑子本就是朝廷本分,百姓这般大肆欢庆,反倒失了规矩”。
“再说,我大明当年也守边疆、安百姓,可从无百姓这般‘失仪’——如今大夏连‘君为臣纲’的体统都淡了,连街边贩夫走卒都敢对着官府政令说长道短,这哪里是治世该有的样子?”。
他越说越激动,抬手比划着街上的人群,声音都拔高了几分:“孙儿自束发读书,学的便是‘君权神授’,认的便是‘君君臣臣、父父子子’”。
“可您看如今大夏,竟让百姓参与议事,还说什么‘民为根本’,这不是颠倒纲常吗?当年孔圣人定下的礼法,难道在大夏就不管用了?”。
傅淑训闻言,没有动怒,只是定定看着孙儿,等他说完,才缓缓开口,声音里带着历经朝堂的沉稳:“明宪,你读的书没错,可你读的是‘大明的书’,不是‘天下的书’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