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发间的白玉簪不知何时掉了,长发如瀑垂落,却掩不住眼中的清明。
九圈光环在她周身流转,每一圈都对应着一个“注销未遂者”的残魂。
她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哼起一首古老的歌谣,声音清冽如泉,却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——那是能与名源共鸣的通灵曲。
赵轩走向哑石。
他的脚步很慢,却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烙下血印。
当他的指尖触到哑石时,石头突然震颤起来,像是沉睡千年的巨兽被唤醒。
他举起染血的手,开始书写——不是“赵轩”,不是“第九代”,而是“我在此,故我有名”。
第一笔落下。
大地发出闷响,像是有人在地下敲了一面大鼓。
哑石表面裂开细密的纹路,渗出淡金色的光。
第二笔成形。
空中浮现金色纹路,像是有人用金线在云层里绣了一幅星图。
那些被符咒控制的“赵轩”傀儡突然开始颤抖,身上的符纸纷纷剥落,露出底下苍白的脸——他们不是傀儡,是被抽走魂魄的活人。
第三笔落下时,初啼井突然发出轰鸣。
原本平静的井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,“轰”地冲上十丈高空,又散成漫天水幕,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。
风砚的佩刀劈得更快了,他的刀背上缠着柳念真给的红绳,每劈碎一道黑爪,红绳就亮一分。
当最后一划完成,哑石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。
所有人都下意识闭眼,再睁眼时,石头已经变成了一块黑底金纹的石碑,碑面文字正在游走重组,竟显现出九重叠影——那是历代“注销未遂者”的残魂!
那个胸口烙着“第九代”的门外赵轩第一个上前。
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挣扎,反而恭恭敬敬地躬身,然后迈步走进碑体。
紧接着是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每一道魂影融入,碑文上便多一道符链缠绕,符链上的符文泛着幽蓝的光,像是活过来的蛇。
最后一道魂影融入的瞬间,碑底突然浮现出新的字迹:“第九代,自立为始。”与此同时,赵轩心口一热,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,此刻竟多出一枚暗金色的印记,形状像朵未开的莲花,又像块未刻完的碑。
“成功了?”柳念真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她周身的光环已经全部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眉间一点朱砂,那是通灵者与名源共鸣过的印记。
赵轩没有回答。
他盯着石碑,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升起,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。
那是自由的感觉,是不再被任何“名字”束缚的感觉。
他转头看向陆九渊,后者的律尺已经垂落在地,半张金属面孔上写满震惊。
“现在,”赵轩的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,“我有名字了。”
百里外的孤峰上,素衣女子合上手中的《终契录》。
她的指尖抚过最新浮现的一行字:“赵轩,自命名者,命格未录,因果独存。”山风掀起她的衣摆,露出腰间悬挂的半枚玉牒——和墨守真传给赵轩的那枚,恰好能拼成完整的一轮。
“三百年前那一局……终于有人走出了棋盘。”她轻声叹息,身影渐渐消散在云海中。
唯余一朵白莲飘向荒村方向,花瓣上还沾着晨露,在阳光下闪着微光。
荒村的夜来得很快。
赵轩守在墨守真的尸体旁,用他的外衣盖在老人身上。
柳念真在不远处烧纸,火光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。
突然,风砚提着刀走过来,他的刀背上还沾着黑爪的残屑。
“要守夜吗?”他瓮声瓮气地问。
赵轩刚要开口,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哭喊:“我的纸钱!我的纸钱全变成欠条了!”
是郑七婆。
她蹲在村外的坟堆前,手里举着一叠泛着冷光的纸,每张纸上都写着“欠共名监正因果三斗”。
月光照在那些字上,泛着诡异的青灰色。
赵轩眯起眼睛。
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但此刻,他低头看向自己心口的逆命铭印,嘴角扬起一抹笑意。
“守。”他说,“守个新的黎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