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抹了把脸上的汗,站起身时膝盖发软,林初雪立刻扶住他。
\"走。\"他扯了扯她的衣袖,\"回人间。
我得查查这颗星子...到底连到了哪儿。\"
混沌海的浪花在远处发出低吼,像是某种回应。
而在玄尘识海最深处,那颗闪烁的星子突然顿住,接着开始缓缓逆转——在它核心,半枚金印碎片正泛着幽光,上面的星图纹路,和他胸口的纹身,分毫不差。
符舟的青光在混沌海上撕开一道裂隙时,玄尘的膝盖几乎要软进甲板里。
林初雪的手掌始终扣在他肘弯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腕间凸起的骨节——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,像只试图用体温焐化坚冰的小动物。
\"抓紧。\"她的声音比符舟引擎的嗡鸣还轻,另一只手快速结印,玄色警服下的咒纹随着动作亮起微光。
归墟与人间的屏障在符舟前方裂开蛛网般的纹路,咸湿的海风突然变成带着电子焦糊味的暖风,混着远处赛博都市的霓虹光晕,劈头盖脸砸进两人眼底。
玄尘扶着舷栏咳嗽,血沫溅在泛着水痕的甲板上,在符舟的青光里泛着妖异的紫。
林初雪立刻掏出手帕,却在碰到他嘴角时顿住——她看见他的因果线了,那些金线不再是之前纠缠的金茧,而是像被利剪裁过的流苏,每根都垂着细碎的暗芒。
\"别看。\"玄尘抓住她的手腕,触感像握着片沾了晨露的银杏叶,\"因果线乱成这样,你眼睛该疼了。\"
林初雪没反驳。
她望着他眼下的青黑,想起三小时前在归墟碎石滩,他用混沌悟性硬闯星图时,额角的青筋暴起如蛇。
那时她举着枪抵他眉心,手指扣在扳机上发颤,不是怕崩了他,是怕他真的烧成灰烬后,自己连条能追的因果线都抓不住。
符舟穿过屏障的瞬间,玄尘的识海突然一震。
他踉跄两步,掌心按在胸口的阵图纹身上——那里还残留着星爆后的灼热,像块被捂在胸口的炭。
刚才在星图里引爆的微型星爆,不仅碾碎了守门人残留的意识,还震出了半枚金印碎片的轮廓。
此刻那轮廓正在皮肤下发烫,像在提醒他:你吞了不该吞的东西。
\"到了。\"林初雪的声音拉回他的神智。
符舟悬停在赛博都市的天际线,下方是绵延的光河——全息广告在玻璃幕墙上流淌,悬浮车拖着彩虹尾焰掠过云际,某处还能看见穿道袍的道士踩着飞剑送外卖,外卖箱上的\"玄门急递\"灯牌闪得刺眼。
玄尘望着这熟悉的灯火,喉间突然泛起苦涩。
三个月前他们来归墟的目的,是为了找\"轮回往生阵\"的阵眼——那是他突破阵道通神境需要吞噬的三大禁忌之一。
当时他拍着胸脯说\"不过是座被时间泡烂的破岛\",现在岛沉了,阵眼没找到,倒捡了个会啃星图的麻烦。
\"你说的债...\"林初雪扶他下符舟,鞋底刚触到地面就皱起眉——玄尘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,\"是天机阁?\"
玄尘脚步顿了顿。
三个月前他为了偷学天机阁的推演术,用混沌悟性硬啃人家的阵盘,结果触发时空乱流把青城山挪到了南海。
当时天机老人放话\"因果必偿\",现在想来,那老头怕是早就算到他会来归墟,才故意留了个破绽引他钻套。
\"不止。\"他望着远处闪烁的\"天机阁\"霓虹招牌,嘴角扯出个冷峭的弧度,\"还有守门人。
他的金印碎片在我识海里,总得找个地方挖出来。\"
林初雪的指尖在他后背轻轻一掐:\"所以你刚才说'真正的债',是要主动去掀天机阁的棋盘?\"
玄尘没回答,反而低头看她。
她的警服还沾着归墟的血渍,发梢滴下的水在地上洇出深褐的痕。
三天前在夜市吃关东煮时,她的警徽擦得锃亮,说要\"用因果线把所有坏人串成糖葫芦\",现在那枚警徽正贴着他锁骨,凉得像块冰。
\"你可以不去。\"他突然说,\"这次因果太脏,你跟着要折十年寿。\"
林初雪抬头看他,眼尾还沾着归墟的水雾。
她没说话,只是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——那里能摸到警徽的轮廓,还有跳得急慌慌的心跳。
玄尘的指尖微微发颤,突然想起在星图里看见的那些碎因果:他小时候捡的铜钱、林初雪第一次给他看因果线时眼里的光、青鸾骂他\"阵痴\"时甩动的火羽。
原来所有被他吞噬的机缘,早就在因果里织成了网。
\"走。\"林初雪拽着他往巷口走,\"我请你吃关东煮。
吃完...再去掀棋盘。\"
夜市的灯火在转角处铺开时,玄尘突然顿住脚步。
他望着天际线,那里有团灰雾正缓缓凝成人形——是天机老人,白须垂到腰间,手中的印章泛着和守门人金印一样的幽光。
老人的目光扫过他时,玄尘的识海突然剧痛,那颗在星爆后残留的星子开始疯狂闪烁,像在替老人念诵某种咒文。
林初雪察觉到他的异样,顺着他的视线望去。
但她看不见天际的灰影,只看见玄尘的瞳孔骤然收缩,喉结滚动着吐出两个字:\"麻烦。\"
海风卷着夜市的香气扑来,关东煮的沸腾声混着悬浮车的嗡鸣。
玄尘望着远处的灰影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阵图纹身——那里的灼热更甚了,像有团火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。
他知道,这不过是个开始。
真正的棋局,才刚摆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