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未杳笑道:“你有夭桃相赠,我却身无长物,又生得笨手笨脚,不能为你做点什么。”
湛若水笑道:“妹妹的银针送我可好?”
云未杳想了想,便从包袱最下层取出个针套交与湛若水,含羞道:“这是当年为你下的十二支生死针。”湛若水笑看着云未杳,见她双颊霞染,便笑着接过了。云未杳又道:“你既来了,我们现在便回阆山可好?”
湛若水拥着云未杳,许久才道:“如果我与妹妹说,我想留在京中,妹妹可愿意?”
云未杳便知湛若水意在复仇,轻叹口气,慢慢推开了他,缓缓取下头上那个簪子,细滑的头发便披散开来。她将夭桃交与湛若水,轻声道道:“湛郎是要复仇,还是要我嫁你?”
湛若水陡闻此语,只颤着声音道:“妹妹是要我二者选一?”
云未杳淡淡一笑道:“湛郎会如何选?”
湛若水沉默半晌,才道:“此来京城,我是为申冤,非为复仇。”他一径说着,一径探看云未杳脸色,便见那细细的眉尖轻轻蹙着,似笼了无尽的心事,遂凄然笑道:“妹妹不喜,那便罢了。我可以不复仇,却绝不能没有妹妹。”云未杳依旧静默不语,湛若水心间陡然一慌,急道:“若妹妹不肯,我们便即刻回阆山!”
云未杳在心中暗自喟叹,湛若水话中几分真、几分假,她焉能分辨不出?只要他依旧以“湛”为名姓,便不会放下复仇之心,何况但是此刻皆是肺腑之语,难保日后不反悔,只轻启朱唇道:“申冤,而不复仇?只怕上官一族的冤情得雪,与复仇并无异处!湛郎既生了此心,阆山便是镜花水月,咱们如何还回得去?湛郎何必说违心之语,阆山圈不住你,就像这弘府圈不住我一般,回去又能如何,湛郎果真放得下?”湛若水被瞧出心事,便默默地垂头不语,又听云未杳道:“湛郎还是要与苏皓共谋?”
湛若水忙道:“苏皓起事,看似是为天下苍生出头,实则是裹挟民意,借百姓血肉之躯,报一己私仇、饱一己私欲罢了。一将功成万骨枯,此事二十多年前我已做过,也痛悔了二十多年,再不会重蹈复辙。”
“可怜无定河边骨,犹是春闺梦里人。”云未杳叹道:“湛郎既无意与苏皓共事,何以京中却谣传你才是江南动乱的罪魁祸首。”
湛若水笑了笑,淡淡道:“那是苏皓欲拉拢我当年旧部,故意放出的风声。”
云未杳低垂着头,道:“是以湛郎来到了京中?”
“不错,我岂能为苏皓辈所用?我来京中,也有远避江南谣言的打算。”湛若水道:“便如妹妹所说,我来京中是为报仇,只是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,我所报者,是为私仇,便不能牵涉无辜,不能让天下苍生血流成河。”
云未杳缓缓抬起头,徐徐道:“弘相爷是你仇人,你还敢来这相府?”
湛若水忽地笑了,眼睛晶亮,道:“三年前,弘逢龙未曾杀我,更允你救我,想来三年后,他也未必会杀我。”云未杳见他有些不正经了,便哼了一声,湛若水只好道:“妹妹,这些日子来,我想了许多,且又有父亲书信与华棣与我的一番话,我想,我的仇人,或许不是弘逢龙。”
云未杳自不肯信,只紧紧盯着湛若水,湛若水却是一片坦荡。蓦地,她似想到了什么,颤声道:“不是他,则莫是那危座庙堂的天子?”此话一出,湛若水只默而不语,云未杳抿紧了唇,过了好一会儿才道:“并非我灭湛郎志气,毕竟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湛郎这仇,担着好大的凶险,且你只身一人,谈何报仇?”
湛若水叹道:“妹妹这话,说得一点不假,想来我此生是复仇无望了,莫非我还能翻覆这朝堂不成?我如今盼的,是能为我晋宁一族申请诉冤情,以告慰父母先人在天之灵。这便是我为何会与妹妹说,此番进京,是为申冤,而非复仇。”
听湛若水如此说了,云未杳方才有几分相信他前番言语,便道:“便是申冤,又谈何容易?湛郎可想好了如何行事?”
“等待时机罢,我哪里知道,不过见机行事,走一步算一步罢了。”湛若水出了会儿神,才又慢慢吐出这几个字来,许久又道:“妹妹必是怪我进京,只是‘树欲静而风不止’,举世之间,非但苏皓欲利用我,那弘相爷也不肯放过我。”
云未杳记起先前的忧虑,心中便有几分了然,却也道:“这话从何说起?”
湛若水不答反道:“我听说,近日有个刑部小吏叫凌若虚的,因参劾弘相爷贪腐卖官鬻爵等十大罪状,而被下到狱中?”
云未杳不解他何以提及此事,却也道:“听说弘相爷因着此事大发雷霆。”
湛若水笑道:“弘相爷何等人杰,区区一个刑部小吏能奈他何?且不说十大罪状,便是列其百大、千大罪状又如何?凌若虚这柄刀并不锋利,至少远不及他当年弹劾我父亲那般锋利,伤不到他分毫。依我看,弘相爷还不至于因此发怒。”
云未杳听得频频点头,只道:“我听闻此事,原也有些怀疑,还只道是你江南起事的缘故。”
湛若水笑道:“妹妹说对了一半,他大发雷霆,想来还是因着我的缘故。”
云未杳嗔道:“得知你在江南起事,任谁都心平气和不了。”
湛若水却笑道:“妹妹此言差矣!弘逢龙震怒,只怕还是因着我不肯在江南起事的缘故。他巴不得我在江南起事。”他看云未杳尽是疑惑不解之色,遂笑道:“妹妹只知治病救人,却不知何为谋国。弘逢龙看似贪朽,无奈那凌若虚所指的贪腐卖官鬻爵等十大罪状皆不足以动他根基,只因弘逢龙所谋并非钱财权势。”顿了顿,湛若水才一字一句首这:“他所谋者,是国!”
云未杳惊道:“湛郎何出此言?”
湛若水道:“妹妹可还记得我问过你的话:这天下,究竟是稳好,还是不稳好?”
云未杳叹道:“我说老百姓自是盼望太平安稳,你却说那不是居上位所想……”说到此,云未杳陡地倒抽口凉气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是……弘相爷想要天下大乱,利用你,天下大乱?”
“不错!”湛若水点头道:“说到底,我是弘逢龙手中的一枚棋子,是以他才不杀我,还允你救我。”云未杳颓然坐下,却听湛若水道:“他布了一个局,此局便是天下大乱。如今乱象已成,只等当年那个愚蠢无知的上官清一头撞进去,他便能事半功倍。无奈如今的湛若水却始终不肯入他彀中,他如何不又急又怒?”
云未杳尖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,湛若水冷笑道:“妹妹不必感念他护佑阆山安宁之事,他肯应你所求,本有他的盘算。兴许当时,除却妹妹与孟飞诸人,最盼妹妹能救回我的,便是他了。以后,妹妹便会明白,我为何要求见华棣了。”
云未杳不知湛若水为何又提起华棣,只凝眉道:“是以你不起事,便不会为他所利用?”湛若水便叹着点头,云未杳轻声道:“湛郎又是如何想到的?”
湛若水叹道:“我向前不是说过,皆是因我父亲的遭遇。只是从前不过是揣测,如今是越发笃定。”云未杳便自无语,湛若水又道:“我只道苏皓、王元长并谢棠诸人难成其事,无奈朝廷竟派了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威武大将军曹寻去平叛,那曹寻据说极是刚愎自用,只怕其中有许多也是弘逢龙的意思。江南必是越剿越乱,如今看来,江南便是无我,他的目的也能达成。妹妹若是不信,便且慢慢看着罢,看我所言,是真是假。”
“相爷要的,果然是天下大乱?”云未杳喃喃道,又记起天狼哈术部被灭一事来,隐隐约约似想到了什么,却不敢去深究细想,只轻轻道:“江南虽乱,凶险却在京中。我倒宁愿你此刻在江南。”
湛若水轻轻拥着云未杳,道:“妹妹可后悔救回了我?”
云未杳道:“从不后悔。便是没有你,就没有今日的江南之乱么?”
“妹妹说得很是。便是我不视弘逢龙为仇人,他也不会放过我,不会放过青盟。”湛若水叹道:“因着我,妹妹的安宁,便不复存在了。妹妹的阆山,也回不去了。”
云未杳幽幽道:“你是怎样的人,我早就知道。救你之时,我便料定必有今日,莫不当时便不救你么?也不过是走一步,看一步罢了。今后如何,我哪里料得到?”
湛若水越发拥紧了云未杳,道:“妹妹一生救人无数,只是你所救之人的这双手,终究会染上鲜血,妹妹可会怨我?”
“时局如此,何来怨与不怨?”云未杳深深看着他的眼睛道:“何况,当年救你之时,三娘曾也有此一虑,便早就问过我,你可知那时我是如何应的?”湛若水摇了摇头,云未杳便一字一句道:“若你注定此生要下地狱,我便陪你下地狱!”
自打定主意进京,湛若水便一直忐忑不安,最怕者是云未杳不肯与他同心,是以准备了许多话语欲说服于她,却未料她还有此一说,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。湛若水许久才回过神来,惊喜飞上心头,喜道:“妹妹的情义,我今生如何报还?”
云未杳叹道:“我自甘愿,何来报还?一切皆不相欠!”
湛若水深深叹口气,下巴只在云未杳头顶摩挲着。若他没有背负血海深仇,遇此通透的女子,与她花前月下蹉跎余生,亦是人生一大快事,无奈人生不如意十八九。二人互相依偎着,皆是默然无语。许久,湛若水才道:“京中如今最安全之所,只怕就是这相府了。”
云未杳道:“你是要我长住相府?”
湛若水道:“无论如何,弘逢龙不会害你。”云未杳暗暗叹了口气。湛若水说得不错,因着弘少均,弘逢龙便是再恨湛若水,也绝计不会害她。她素来只道弘逢龙最擅识断人性,眼前的湛若水岂不同样如此?
湛若水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沉默,道:“待我此事一了……”云未杳便道:“你不必许我阆山之诺。你的事,放心去做便是。我自会等你,不必以我为念。”
湛若水微微闭着眼,轻轻叹着气,看了看窗外月儿,便知已不能久留,轻声道:“妹妹若想见我,可来东城十里外的龙岩寺。”云未杳轻叹着应下了,见湛若水将要离开,心中再是依依不舍,也不敢久留。
湛若水亦是千般不舍,万般不愿,无奈已不敢久留,只得狠心离去。湛若水自烟雨斋慢慢摸了出来,留神躲过守卫,见四下无人,便欲跃上屋顶离去,不想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:“上官相公,相爷等你很久了!”
那声音虽低,于湛若水听来无异惊雷。他慢慢回过身去,见眼前立着个人,青衣短打,做长随装扮,眉眼极是平淡,放在人群中也不会有人多看两眼,偏一双眼睛精光毕露。湛若水便知此人不容小窥,笑道:“不知如何称呼阁下?”
那人正是弘山,只淡淡道:“在下贱名不劳相公挂齿,只奉相爷之命在此等候你,请罢!”
湛若水笑了笑,无奈只有随弘山而去。弘山将他引至弘逢龙书房外便止步不前,湛若水只得亲自推门进去。弘逢龙正借灯观书,似未听得门开脚步声,待湛若水到了近前,才慢慢抬起眼皮,道了声“请坐”。弘逢龙看他的眼神似不经意,湛若水却知道自己一举一动皆在他眼目之下,遂也不多拘谨,随意捡了张椅子坐下,亦回视着这个曾被自己恨了许多年的人。湛若水暗自笑了笑,他与弘逢龙势如水火,堪称死敌,却是直到现在,两人才真正第一次见面。
朝堂之中,弘逢龙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,是以一直以来,湛若水总是以为他必是个极威武之人,却不想竟是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老人。乍一眼看,似个寻常家翁,然则多看两眼,便能看出弘逢龙与常人的差别。那样一双利眼,能看穿天底下的一切人心。
弘逢龙在见到湛若水的刹那有瞬间的失神,却也很快恢复如常。只这瞬间的变化,并未逃过湛若水的眼睛。这两个人皆不肯先开口,房中是死一般的冷寂。僵持了许久,弘逢龙才道:“我仿佛看到了故人。”湛若水便知弘逢龙所说“故人”是他的父亲晋宁公上官隽,便只笑了笑,又听弘逢龙道:“你已去看过她了?”
湛若水深知弘逢龙说的是云未杳,便又笑了一笑,道:“看过了,多谢相爷照拂。”弘逢龙的面色便有些难看,冷冷道:“夜半三更之时,孤男寡女同处一世,成何体统?”湛若水淡淡道:“若她不进京,现下已然是湛某人的妻子了!”
弘逢龙的面色越发地不好看了,却并未与他多去纠结云未杳,只道:“我究竟应称你为上官清,还是湛若水?”
湛若水笑了笑道:“名字不过是取来给人叫的,任相爷喜欢便好。若相爷愿意,便是叫我张三、李四也使得。”
弘逢龙本狠狠瞪着湛若水,现下竟忽然笑了,道:“你与二十多年前相比,果然变了许多。”湛若水倏而一笑,不复言语,弘逢龙蓦淡淡道:“二十多年前的你,便是有千军万马,老夫也不畏惧。如今的你,虽是孑然一人,老夫却不得不多留些心眼。你在京城,最好不要轻举妄动,否则,我杀你,便如碾死一只蝼蚁般容易。”
湛若水点头笑道:“弘相的忠告,在下必牢记在心。”顿了顿,复又笑道:“相爷不愿我在京城轻举妄动,却想让我在江南大动干戈。相爷老成谋国,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!”
弘逢龙的面色便有些不大好看,只阴森森道:“你是如何看出来的?”
湛若水叹道:“我也是愚钝至极,直到天狼由分至合才看出端倪。那时,许大帅已挂印镇守西北,华棣倒是早就总管了江南,相爷的天下自然分定。那个叫凌若虚的刑部小吏当真问得好!”
弘逢龙听罢只是仰头哈哈大笑,笑罢方道:“老夫屹立朝中三十余年,这等布局无人识破,不想竟被你看得清清楚楚。不愧是晋宁公上官隽的后人,当真有眼光、有见识!”复又慢慢悠悠道:“朝臣只道本相是贪奸之人,哼,亏他们自诩家国柱石,实则鼠目寸光,竟是夏虫不可语冰。”弘逢龙的话中透着深深的苍凉与寂寞。
湛若水叹了口气,道:“父亲曾道弘相胸襟广大,抱负宏远,必是治世之能臣,孰料却成了乱世之奸雄。如今想来,原是我父亲错看了人!”
弘逢龙冷哼一声,冷森森道:“治世何需能臣,治世要的,不过是臣服而已。臣服之人,哪个又有下场?”
湛若水遂想起四族被夷,自己父母身首异处之灾,竟皆不曾有半点反抗,是以愣了半晌,许久才慢慢道:“是以相爷要的,实则是一个乱世。”
弘逢龙拈须但笑不语,湛若水笑了笑道:“能乱这天下的,会有几人,偏上官清便是一个!”
弘逢龙叹了口气,遗憾道:“无奈你却始终不肯入局。”
湛若水笑了,道:“相爷可想过是何缘故?”见弘逢龙不语,湛若水才道:“只因上官清早就死了,站在你面前的,是湛若水。”
弘逢龙又叹了口气,道:“我能将上官清玩弄于股掌之间,于你却不能,是以我更不敢小窥你。”弘逢龙的手慢慢伸向太师椅把上的虎头,轻轻摩挲着,慢慢叹着:“几十年了,老夫从未像今夜这般与人聊天聊得痛快淋漓。这样的手笔,无人识见,老夫寂寞得很。普天之下,你是唯一一人。唉,可惜了,你这样一个人!”
湛若水淡淡笑着,慢慢道:“相爷算无遗策,却算漏了一点。”
弘逢龙眼光微闪道:“算漏了甚么?”
湛若水慢吞吞道:“湛若水虽不是上官清,那身武功却秉自上官清。”“清”字话音未落,弘逢龙但觉眼前一花,湛若水已然立在他身前,正慢慢拿下那只放在虎头椅靠上的手,犹自笑道:“昔年江湖中有个一等一的高手叫‘燕山狼’阴平的,曾犯下许多命案,被捕后据说被判了腰斩之刑,竟不知何以成了相爷的长随弘山?相府中当真卧虎藏龙,只在我眼中,也不过尔尔。”湛若水看弘逢龙僵直坐在椅中,面色苍白,遂又俯身向他笑道:“上官清曾拜在边疆日落老人门下,这个老家伙乃武学奇才,在江湖中且又辈份尊崇。上官清是为关门弟子,尽得日落老人真传。说来,他的辈份比那燕山狼,还高上两辈。相爷上了年纪,这身子还是静养为宜,动来动去总伤筋骨。”
弘逢龙冷冷道:“原来你进我府中,是故意暴露行藏!”
湛若水淡淡道:“江湖中有个轻功绝顶的家伙叫封五,人送外号叫‘风过无痕’。且不说这相府,便是禁中,也是来去自如,不才算得是他的师父。”
弘逢龙死死盯着湛若水,咬牙切齿道:“你为何将自己暴露与我?”
湛若水笑了笑道:“听说京中大小官吏要见相爷一面极难,便是门房茶钱惠礼,也是二十两银子起。我孤家寡人一个,身无长物,若不笨拙些子,如何能见到相爷?”
弘逢龙气极,道:“你为何要见我?”
湛若水叹道:“当年,我四族被诛之事,华棣已与我细说原尾,他说相爷本无意对四族赶尽杀绝。这话说出去,天下必无人肯信,只不论如何,我还是愿意信他三分,是以也念着相爷当年的恩情。有仇报仇,有恩报恩,相爷这份恩情,我须得当面敬谢。另外再有一事相求。”
弘逢龙眯着眼、咬着牙道:“你说!”
湛若水笑眯眯道:“你相中的那二儿媳,是我已订亲的未婚妻,差点便要过门了,弘家便不要再打她的主意了。只是湛某在京期间,无暇兼顾家小,便劳请相爷代为照顾。”
弘逢龙冷冷道:“你们只道我家二小子须得云丫头照料,是以才如此肆无忌惮,却是打错主意了!几十年来,从未有人敢挑衅老夫,皆因老夫宁肯拼个鱼死网破,也决不受任何胁迫!”蓦地又笑了,慢慢悠悠道:“或者,你是要以云丫头与我为质?”
湛若水笑了笑道:“我从未想过要算计她半分,若是如此,倒并不是相爷小看我,我自家也小看了自家。再者相爷威仪,岂容挑衅?我从未生过胁迫相爷之心,不过是想着相爷曾救过我一次,必会再帮我一回。”
“你!”弘逢龙气结,竟是无话可说,半晌终于笑了,从牙缝里挤出话道:“你竟敢信任老夫?好,便如你所言,我必会好好照料她!”
湛若水笑着道了声“多谢”,推门将要离开,弘山横亘在前将欲拦下,面色很是不善,却被弘逢龙阻止了。待湛若水离开后,弘山犹不甘心,弘逢龙只道:“你可是他的对手?”弘山愣了愣,随即道:“小人不是他的对手,但府中的弘山不少……”
他还待要说,弘逢龙淡淡道:“是不少,只是动静也不小,一旦动起手来,只怕牵动各方,老夫只手难平众事,何苦因小失大?”弘山皱眉道:“小人只怕是纵虎归山。”弘逢龙伸出一只手掌,掌心向上拢起,细细审视良久,复才冷冷道:“他何时跳出过老夫的手掌心!”弘山便不复再言。弘逢龙看了看时辰道:“快到进宫的时辰了。”弘山会意,拍了拍手,便有几个使女鱼贯而入,皆伺候弘逢龙洗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