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郡守府内灯火摇曳。马超父子对着简陋的地图,低声商议着突围方向。
“日磾,你以为南、西两面,该当何如?”马超问道,目光中带着考校,也更想听听儿子的见解。
马日磾凝神思索片刻,手指点向地图:“父亲,向南突围,看似最近,可通往汉中。但孩儿担忧,我军滞留凉州这两月有余,汉中守备本就并非极其雄厚,北汉那位白善将军既能奇袭攻克汉中,其人或其部属极可能仍在汉中左近。我等残兵败将,即便侥幸突破重围南下,恐怕亦是才出狼潭,又入虎穴,难逃被擒命运。”
他的手指继而向西移动:“故而,孩儿认为,不如向西突围!”
“西面?”马超目光一凝,“西面是广汉郡方向,虽仍属我国,但…”
“父亲明鉴,”马日磾接口道,眼神闪烁着分析的光芒,“广汉郡虽可能也已遭兵祸,但有两种可能。其一,广汉或许尚未失守,或守军仍在抵抗,我军向西,可与之汇合,获得喘息之机。其二,即便广汉已失,北汉军主力必集中于郡治雒县等要地,我军可避开大路,沿陇西与广汉边界的山林险道而行。那一带山高林密,易于隐蔽行军。”
他顿了顿,压低了声音:“最不济…我等可一路向西,远遁西域!父亲威名,昔年曾震于陇右羌氐,乃至西域诸国亦有所闻。譬如西域石国(注:或称“者舌”、“赭时”,今塔什干地区),虽非我大汉疆域,但长期以来通过丝绸之路与蜀地亦有商贸往来,知其与我国交好。凭此关系,石国国主即便不敢公然收留,或许也会予以庇护,供给些粮草盘缠,甚至…最终将我等遣送回蜀国。这总好过在此坐以待毙,或向南自投罗网!”
马超听着儿子的分析,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。他惊讶于儿子在如此绝境下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思路,考量得如此周详。向西,固然前途未卜,甚至要远走异域,但确实比向南直面未知的敌人多了几分迂回和生机。
“置之死地而后生…或许,这才是我们的生路。”马超长叹一声,终于下定了决心,“就依你之见!传令下去,让将士们饱餐一顿,收拾能带的粮草器械,伤重者…唉,多发些钱帛,设法安置于百姓家中。今夜三更,举火为号,我们从西门突围,目标——西行!”
命令悄然传下,残存的西凉将士们默默准备着,空气中弥漫着悲壮与决然的气息。三更时分,月暗星稀。下辨城西门被悄悄打开,马超一马当先,马日磾紧随其后,数千历经血战残存下来的将士们鱼贯而出,无声无息地融入沉沉的夜色,向着西方未知的命运,疾行而去。
夜风吹过空旷的原野,带着凉意,也带来了远方隐约的狼嚎。突围的队伍沉默地急速前行,每一步,都踏在生存与毁灭的边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