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的寂静不是安宁,而是空洞,仿佛连声音都被这片土地贪婪地吸走了。
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。
我需要寻找一些东西。
他对自己说,但具体是什么,却一片模糊。
他已经厌倦了创作那些没完没了,只会描绘这个世界有多么糟糕的剧本。
曾几何时,他以为用戏剧作为手术刀,剖开社会的脓疮,进行尖锐的批判,就能让自己感觉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,一个手握真理的斗士。
但现在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好了。
那些剧作反响寥寥,甚至招致说教和乏味的批评。
更重要的是,在内心深处,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,这不是他想要的。
愤怒和批判或许是社会需要的,但那似乎并非他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声音。
那更像是一种姿态,一种迎合某种期待的表演。
他想创作一些奇特、独一无二、真实的东西。
这个渴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。
他想捕捉那些无法用常规逻辑解释的瞬间,探索意识边缘的模糊地带,表达那些难以言喻,却无比真切的情感共鸣。
但究竟是什么呢?
灵感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,每当他以为抓住了一点尾巴,它便迅速消失在意识的浑水中。
这种求而不得的状态让他焦躁万分。
“这小镇真操蛋。”
他低声咒骂了一句,不仅是针对环境,也是针对自己的无能。
他甚至不想去琢磨昨晚发生的事情。
那个在湖边看到的模糊光影?那些破碎难以解释的感知片段,被他粗暴地归为疲劳过度或环境压抑产生的幻觉。
他拒绝深入思考,害怕一旦开始探究,就会坠入更深的迷茫。
不过很奇怪,当他强迫自己静下来,坐在酒店的房间里,任由思绪漂浮,不去刻意追寻时,那些碎片化的印象,亮瀑镇本身的怪异氛围,甚至与塔米争吵时的那种激烈情绪,竟然开始渐渐拼凑完整。
它们不再仅仅是令人不快的经历,而是转化成了某种素材。
一个新剧的想法,如同黑暗中迸发的火星,骤然点亮了他的脑海。
不再是关于地铁里的瘾君子或政客的谎言,而是一个宏大、怪异、充满象征意味的构想:
一个太空邪教,他们虔诚地信仰着某种虚空中的存在,在搜索某种事物(或许是“终极真理”,或许是某种宇宙能量)的时候,因为偏执和狂热而彻底误入歧途,他们的行为最终引发了连锁灾难,导致全宇宙生灵涂炭。
而故事的另一个核心,是一名孤独的艺术家在星海中漫游,他或许是被流放,或许是在寻找缪斯,直到命运让他与这个邪教相遇。
是救赎?是毁灭?还是某种更高层面的相互理解?
这个想法让他兴奋得微微颤抖。
他甚至开始考虑形式:所有选角用黑人?打破科幻题材的固有白人中心叙事?会是音乐剧?用旋律表现宇宙的浩瀚与内心的孤寂?还是摇滚歌剧?用强烈的节奏和电吉他来演绎邪教的狂热与最终的崩塌?
这些念头纷至沓来,虽然还非常粗糙,但其中蕴含的奇特性,那种挣脱现实束缚的冲动,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。
也许,这趟糟糕的旅行,这片诡异的土地,并非全无意义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