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密的薄雾像层纱,还轻轻笼着东山的峰顶,王建国的目光却早被漫山的翠色勾住了。那绿不是单调的浓,是新松的嫩、老柏的深,混着山间风里飘来的松针香,连吹过石阶时带的凉意,都裹着股清清爽爽的劲儿。他跟着队伍往山下走,脚步骤然轻快,心里头那股子被风景醉住的热乎劲儿,半分没减。
直到脚下的石子路渐渐平了,不再硌得鞋底发沉,王建国才慢下脚步,侧头拍了拍身边许前进的胳膊。他手掌带着点爬山后的热意,拍在对方袖子上很实在:“前进啊,听我句劝,等会儿咱别瞎逛了,去听柳琴戏咋样?我那几个老伙计,平时凑一块儿喝口茶,都得哼两句这调调。”
许前进的脚步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地在灰布裤缝上蹭了蹭——那是他犯难时的老习惯。“行是行,”他声音放得缓,怕扫了对方的兴,“可咱这一班子人呢,万一有人不爱听戏,总不能硬拉着人家陪咱吧?”
“这有啥难的?”王建国摆了摆手,语气脆生生的,半点不纠结,“不爱看的就让他们自行活动呗!想去哪儿逛去哪儿逛,咱各玩各的,互不耽误。”话刚落,许前进肚子“咕噜”响了声,才想起时辰,赶忙对舅舅说道,“对了舅舅,这都快晌午了,要不咱带人先去东山大酒店吃了饭,再去戏场子?”
“不不不,那地方可不行!”王建国连忙摆手,眉头都拧成了个小疙瘩,声音也提了些,“那儿多贵啊!一顿饭下来,够咱老百姓买好几天的菜了。要不……要不咱还是去大锅饭食堂把?”最后几个字,他说得轻了些,眼神瞟了瞟许前进,怕这话显得太“小气”,让对方没面子。
没成想许前进眼睛一亮,巴掌“啪”地拍在自己大腿上,力道大得连裤管都晃了晃:“哎!这主意好!就去食堂!就这么定了!”他转头看向跟在队尾的王书记,语气里满是赞同,“王书记,您觉得咋样?”
王书记刚跟身边人聊完山上的风景,听见这话笑着点头,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了:“前进考虑得周到。人多就该去食堂,热热闹闹的,吃着也实在。”
众人没再多说,纷纷往路边停着的面包车走。车门“吱呀”拉开,一股子皮革混着旧座套的味儿飘出来,却没人嫌——都是熟门熟路的老伙计了。车轮碾过柏油路,“嗡嗡”地跑了没一会儿,就到了大锅饭食堂。
刚推开食堂的木门,一股热气就裹着饭菜香扑了满脸。往常只摆着两个窗口的柜台前,今天多了好几个锃亮的铁桶,桶盖掀开着,炒芸豆的绿、炖土豆的黄、撒了葱花的豆腐脑泛着白,都是些家常到心坎里的菜,光看着就勾人胃口。
大伙找了张拼起来的长木桌坐下,搪瓷碗“叮叮当当”摆了一桌子,筷子碰撞的脆响混着说笑的声儿,把食堂的角落都填得满满当当。王建国夹了一筷子芸豆,嚼得腮帮子鼓鼓的,含糊着对许前进说:“前进你看!还是这大锅饭香!幸亏没去那大酒店,花钱不说,还吃不着这口实在的——那地方的菜,油多盐多,吃着都不踏实。”
“可不是嘛王书记,”许前进扒了一大口米饭,米粒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,“咱们老百姓过日子,图的就是经济实惠。对了,您快吃!我听人说,柳琴戏那边快开唱了,去晚了可就抢不着靠前的位置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