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尔虎草原并非生来寂寥。
从前这里也曾部落星罗棋布,毡房如散落的星辰缀在草原上,牧歌与马蹄声终日不息。
可科尔沁人的铁骑一次次踏过这片土地,烧杀劫掠如影随形,弱小的部落只能抛下祖辈栖息的草场,抱团聚成大族以求自保。
万幸的是,科尔沁人对这片草原始终没有强烈的占有欲,他们来此不过是放马牧羊;
用马蹄丈量草场的丰瘠,从未想过在此筑城扎根,这才让唯一的部落得以在夹缝中苟延残喘。
回溯大明初年,太祖、成祖等几代帝王确有赫赫武功。
他们挥师北上,将北元势力逐出水草丰美的漠南,一路追击至苦寒的通古斯地区。
许多鞑靼部落见势不妙,纷纷倒戈依附大明,借着大明的庇护与北元残余势力抗衡,最终将曾经纵横草原的北元彻底葬送。
北元余部被分割成八大部落,这些新兴势力与大漠原生的鞑靼族积怨成仇,彼此攻伐不休——
若非这般无休止的内耗,后金又怎能抓住崛起的空隙,在辽东悄然壮大?
不里牙惕地区的历史更是盘根错节,像一卷被反复涂抹的羊皮卷。
这里既有古老的濡濡部后裔,他们守着祖辈的篝火,说着千年前的语言;
也有后来迁徙而来的柔然人分支,带着草原深处的风霜;
甚至混杂着部分北突厥族群,保留着游牧与冶铁的双重技艺。
直到蒙元崛起,铁蹄踏遍草原,这片土地才被纳入版图,他们也成了蒙元治下的子民。
可当忽必烈率领汉人军队征伐蒙元旧都哈喇和林,将许多鞑靼人贬为下等民后;
不里牙惕便趁机挣脱控制,重新过上了逐水草而居的小日子,仿佛从未被外界打扰。
元朝失去中原后,残部被大明一路驱赶,再次逃入不里牙惕。
可蒙元从崛起到没落的二百年间,早已没了当年的锐气,再也无力掌控这片土地,却将满腔怒火倾泻在通古斯人身上。
通古斯人过得极为憋屈,他们在原始森林里过着刀耕火种的部落生活;
虽因与北突厥人接触,学会了简单的冶炼与畜牧,正慢慢向奴隶社会进化,眼看再发展百年便能成为草原上的新势力;
却偏偏撞上了北元的铁蹄,所有的发展势头都被生生打断。
最终,一支通古斯人被迫逃向东部,凛冽的寒风与贫瘠的土地让他们难以生存,只得冒着风雪南迁,与辽东的女真人不断融合。
二百年光阴流转,他们竟演变为满族,凭借着坚韧与智谋统一女真各部,入主辽长城建立后金。
更令人称奇的是,这个曾被压迫的族群,居然反过来击败了北元各部,成了关外各族敬畏的共主,草原的权力天平在此刻彻底倾斜。
这像极了历史的轮回:
当年濡濡部被匈奴压迫得喘不过气,待匈奴西迁后,他们悄然崛起为柔然人。
柔然人偶然发现,有些小部落掌握着精湛的皮甲制作与冶铁技艺,便强行将他们聚集起来,专为柔然打造兵甲武器。
后来柔然被东胡人(北魏)覆灭,这些聚在一起的工匠部落早已融合成大族,趁着东胡衰落的间隙,一跃成为草原新主——
突厥人。
只因缺乏共同的信仰纽带,突厥很快被隋朝用计分裂为东西两部。
面对强盛的大唐,西突厥人干脆远走中亚——
这支以兵器工匠为主的族群,在接触到伊斯兰教后终于凝聚起力量,他们以信仰为矛,以刀剑为盾,最终占领大食主体,建立起横跨欧亚的奥斯曼突厥帝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