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的鲜红大印、内阁加盖的骑缝章、户部出具的粮草交讫证明,一样不缺,规规矩矩。
当兵吃饷打仗本就是天经地义,过去朝廷欠饷时,该出的战他们没少上,只不过难免出工不出力;
如今朝廷做得敞亮,兵马未动,粮草已先 其实州府。
黄得功在军前简单宣读完命令,一万多士兵当即爆发出“皇帝万岁”的欢呼。
他自己也暗自感激——
比起虚头巴脑的爵位封赏,这实打实的粮草军饷更暖心。
这般仗打起来,输赢暂且不论,心里先就舒坦踏实。
刘良佐那边也没多话。
如今粮饷充足,他本就驻防颍州护卫中都,调往凤阳府城不过是换个更近的驻地,反倒更方便。
士兵们听说粮草齐备,个个士气高涨,忙着打包行装,期待着新任务。
然而,当军令传到徐州,却掀起了一场意外风波。
马士英捧着文书反复核对落款年号,突然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落在地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,放声大哭起来。
这突如其来的崩溃把高杰夫妇吓了一跳,二人慌忙捡起桌案上的兵部军令仔细查看——
明明就是一份再正常不过的换防调令,户部还提前交付了粮草,手续周全得挑不出错处,马大人为何哭得如此凄惨?
高杰夫妇怎么也想不通,好不容易拍着背让马士英缓过些气,他却眼神呆滞,面朝顺天府方向喃喃自语:
“呜呜呜,陛下啊,都是臣无能啊!
呜呜,都是臣不好啊!
呜呜……呃——”
邢夫人见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过去,赶紧让高杰唤医官急救。
好不容易被救过来的马士英,双眼空洞无神,整个人透着一股生无可恋、哀莫大于心死的颓唐,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。
邢夫人向来心思缜密,可对着马士英这副模样,依旧满脑子疑惑。
不过是从徐州调防到扬州,同属南直隶境内的调动,就算他们夫妻去了扬州府,也仍在马士英的管辖范围之内——
毕竟马士英身为南直隶江北徐、淮、凤、扬、庐五镇总督,还兼着兵部右侍郎与右佥都御史,江北军务尽在他掌握之中,实在犯不着如此失态。
直到次日,马士英才算缓过神来,这才抽抽噎噎地道出了缘由。
原来这些日子,他心里早已认定大明气数已尽:
皇帝怕是不在了,朝堂多半已经投降,整个天下都被闯贼流寇给灭了。
“呜呜呜……陛下啊,都是臣无能!”
他捶着胸口痛哭,
“我当初怎么就离开了京城?
便是死,也该死在皇帝前头啊!”
这番话让高杰夫妇瞬间沉默。
他们这才明白,马士英的崩溃并非无理取闹,而是源于那份深埋心底的忠君执念——
他以为自己成了亡国之臣,这份愧疚与绝望压垮了这个向来强硬的老臣。
尽管唏嘘,他们也清楚眼下不是感伤的时候,当务之急是按令调防,稳住部队,莫要辜负了朝廷的安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