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率五万兵马,南下至鸿沟。一面伐木造船,越多越好。另一面,给本侯派出所有斥候骑兵,日夜不停地袭扰大梁四门,做出即将强攻的假象,不得让城中之人,有片刻安宁!”
“喏!”李由领命。
“章邯。”
“末将在!”
“你率五万铁骑,封锁大梁下游所有渡口,将沿岸百姓,尽数向高处迁移。同时,负责外围警戒,任何敢于靠近施工之地者,无论是谁,格杀勿论!”
“喏!”章邯的声音,斩钉截铁。
三位主将,领命而去,帅帐之内,只剩下魏哲一人。
他看着沙盘上那座孤零零的大梁城,仿佛已经听见了城中数十万人的哀嚎。
……
咸阳宫,麒麟殿。
朝会之上,气氛肃穆。
丞相王绾手持玉笏,第一个出列。
“启禀王上,武安侯魏哲,率大军兵临大梁城下,却裹足不前,屯兵五里之外。此举,不仅坐失战机,更有损我大秦天威。”
他义正言辞,声音洪亮。
“桓漪将军在河洛城下浴血奋战,武安侯却在魏都城外饮酒作乐。两相对比,高下立判。”
“臣,弹劾武安侯,畏战不前,贻误军机!”
此言一出,他身后的文臣集团,立刻有不少人出列附议。
“丞相所言极是,灭国之战,岂能如此儿戏!”
“那魏哲少年得志,难免轻狂,还望王上明察!”
武将队列中,通武侯王贲眉头紧锁,正要出列反驳。
“哼!”
一声冷哼,如同炸雷,在大殿中响起。
须发皆白的上将军王翦,拄着拐杖,从队列中缓缓走出。
他浑浊的目光扫过王绾等人,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。
“丞相大人安坐朝堂,可知前线战况之瞬息万变?可知大梁城防之固若金汤?”
老将军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千军万马都无法撼动的威严。
“兵者,诡道也。武安侯此举,必有深意。”
“尔等不懂兵家之事,只会在此摇唇鼓舌,纸上谈兵。若依尔等之言,我大秦的将士,要多流多少无谓之血!”
王绾被驳斥得面红耳赤,强辩道:“上将军此言差矣!兵临城下,一鼓作气,乃是兵法常识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
一个冰冷的声音,从王座之上传来。
嬴政的脸上,看不出喜怒,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却带着一丝不耐。
他看着王绾,声音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。
“王绾。”
“你是在教朕,如何用人吗?”
王绾的身体猛地一颤,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渗出,他慌忙跪伏于地。
“臣……臣不敢!”
“不敢?”嬴政冷笑一声,“朕看你胆子大的很。”
“武安侯是朕亲封的上卿,他的用兵方略,朕自有决断。”
“丞相的职责,是为朕治理国政,安抚万民。而不是在这里,对朕的将领,指手画脚。”
“管好你自己的分内之事。”
冰冷的话语,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王绾的心上。
他趴在地上,身体抖如筛糠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整个大殿,鸦雀无声。
就在此时,国尉尉缭抚着长须,缓缓出列,打了个圆场。
“王上息怒,丞相也是为国事担忧,并无他意。”
他转向嬴政,微微一笑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武安侯用兵,向来不走寻常路。当初在阳高,谁能想到他会一剑破城,又以火攻为饵,诱敌出城?”
“老臣以为,他此番屯兵不前,或许,正是在为我等准备一场,更大的惊喜。”
嬴政的脸色,稍稍缓和。
他挥了挥手,声音冰冷。
“退朝。”
……
散朝之后,章台宫,密室。
嬴政与尉缭,相对而坐,两人中间,是一张巨大的青铜沙盘。
嬴政的目光,死死地盯着沙盘上那座大梁城的模型,眉头紧锁。
“国尉,你所说的惊喜,究竟是什么?”
他虽然在朝堂上力挺魏哲,但心中,同样充满了疑惑。
尉缭没有直接回答。
他站起身,走到沙盘旁,伸出枯瘦的手指,在代表大梁城的位置,轻轻画了一个圈。
“王上请看,大梁城的地势。”
嬴政的目光,顺着他的手指看去。
他看着那片低洼的盆地,看着那从城池两侧奔流而过的,代表着大河与鸿沟的水道脉络。
他的呼吸,猛地一滞。
那双深邃如星空的帝王之眸,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神采。
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,如同闪电般,划过他的脑海。
他猛地抬起头,与尉缭的目光在空中交汇。
两人都没有说话,但都从对方的眼中,看到了同样的答案。
“水淹大梁……”
嬴政缓缓吐出这四个字,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沙哑。
他明白了。
他彻底明白了!
魏哲这个家伙,他从一开始,就没打算用人命去填。
他要用这天地之威,用这滔滔河水,将这座所谓的天下坚城,连同城中数十万的反抗者,一同埋葬!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!”
压抑的密室之内,响起了嬴政畅快淋漓的大笑。
“好!好一个魏哲!好一个朕的饿狼!”
他走到沙盘前,俯身看着那座即将被洪水吞噬的城池,眼中燃烧着帝王独有的,冷酷而疯狂的光芒。
“国尉,你以为,此计,能成吗?”
尉缭抚着长须,微微一笑。
“别人,或许不成。”
“但武安侯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。
“他一定能成。”
嬴政点了点头,脸上是绝对的信任与期待。
他已经迫不及待地,想要看到最终的战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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