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字,轻描淡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王翦的身体,猛地一颤,难以置信地抬起头。
王绾脸上的冷笑,也瞬间凝固。
嬴政站了起来。
他缓步走下王座,一步一步,走到王翦面前,亲自将这位为他打下半壁江山的老将军,搀扶了起来。
“老将军,为我大秦流尽了血,朕,岂能让你寒心而归?”
他的声音温和,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随即,他猛地转身,那双温和的眼眸,瞬间化作了鹰隼般的锐利,冰冷的目光,直刺王绾与隗状。
“你等,是在教朕,如何做君王吗?”
轰!
帝王之怒,如山崩海啸,瞬间席卷了整座大殿!
王绾与隗状二人,如遭雷击,身体剧烈颤抖,慌忙叩首。
“臣等不敢!臣等不敢!”
“不敢?”嬴政发出一声冷笑,那笑声里,充满了霸道与不屑。
“白起之祸,在于昭襄王孱弱,压不住他。”
“而朕……”
嬴政的声音,陡然拔高,如同龙吟,响彻九霄!
“朕是嬴政!”
“朕自信,这天下,没有朕镇不住的臣子!”
“朕的将军,为朕开疆拓土,朕便要给他泼天的富贵!朕的猛兽,为朕撕碎敌人,朕便要将他喂得脑满肠肥!”
他指着殿外的万里江山,眼中燃烧着吞并六合,睥睨天下的无上霸气。
“朕要用的,是能为朕打下整个天下的雄狮猛虎!而不是一群只会摇尾乞怜的看门犬!”
“谁敢为朕立不世之功,朕就敢给他不世之赏!”
“朕,说完了。”
“谁,赞成?”
“谁,反对?”
冰冷而霸绝的声音,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。
无人敢言。
王绾与隗状,更是将头深深埋在地上,身体抖如筛糠,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。
他们终于明白。
这位年轻的君王,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权臣,什么功高盖主。
因为在他眼中,他自己,便是这天地间,唯一的主宰!
嬴政冷哼一声,不再看他们,重新走回王座。
“传朕旨意!”
“对武安侯的封赏,按原诏执行!”
“另,着少府,将咸阳城内,渭水之畔最好的工匠,尽数调往魏地。”
“朕要让武安侯班师回朝之日,看到一座崭新的,比魏都更繁华的大梁城!”
“喏!”
赵高尖声应道,声音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。
封赏之事,尘埃落定。
就在此时,御史大夫冯去疾出列,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。
“启禀王上,武安侯捷报中提及,大梁城水淹之后,城中积水难退,尸骸遍地,恐生大疫。此事,关乎数十万军民性命,还请王上定夺。”
此言一出,立刻将众人的思绪从朝堂争斗,拉回到了现实。
嬴政的眉头,也微微皱起。
瘟疫,猛于虎。
一旦爆发,后果不堪设设想。
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,一个清瘦的身影,从队列中走出。
是太医令,夏无且。
“启禀王上,臣有一策。”
夏无且躬身道。
“大梁城已成废墟,排涝清淤,耗时耗力。为今之计,莫若效仿古法,以火焚城,再引土石,将整座废城,彻底掩埋。”
“如此,方能彻底杜绝疫病之源。”
此策一出,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将一座城,彻底掩埋。
这是何等的手笔。
“臣,愿亲率百名医者,即刻奔赴魏地,主持防疫之事。若有差池,臣,愿提头来见!”
夏无且的声音,斩钉截铁。
嬴政看着他,眼中露出一丝赞许。
“准。”
“任嚣何在?”
“末将在!”
禁军统领任嚣,大步出列。
“你即刻点齐五千禁卫军,护送夏太医令前往魏地。沿途所需,一应供给,不得有误!”
“喏!”
“散朝。”
嬴政挥了挥手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。
“王翦,夏无-且,随朕来章台宫。”
……
散朝之后,文武百官缓缓退出大殿。
王绾在几名门生的搀扶下,颤颤巍巍地站起身。
他看着与嬴政一同离去的王翦的背影,又看了一眼长公子扶苏那略显苍白,充满迷茫的脸。
他知道。
从今日起,他所代表的扶苏一派,与王翦、魏哲这两大军功世家之间,那道看不见的裂痕,已经彻底决裂,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。
一场更大的风暴,正在咸阳的上空,悄然酝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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