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攻心!
是用最残酷的现实,与最直接的威胁,彻底摧毁城内守军的,最后一丝抵抗意志!
“末将,这就去办!”章邯重重叩首,转身大步离去。
帅帐之内,再次恢复了宁静。
魏哲的目光,重新落回沙盘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没有半分怜悯。
战争,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。
他要的,不仅仅是一座城池。
更是一场,足以震慑天下,让六国余孽闻风丧胆的,彻底的胜利。
他要用燕国十万守军的尸骨,与一座王都的毁灭,来为他未来的帝国,奠定第一块,血色的基石。
***
第二日,清晨。
一夜的风雪,将蓟城,装点成了一片素白。
城墙之上,残存的燕军士卒,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,脸上写满了麻木与绝望。
这一个月,对于他们而言,比在地狱中度过还要难熬。
城外那片黑色的军营,像一头沉默的巨兽,日夜不停地,散发着死亡的气息。
他们不知道,那柄悬在头顶的屠刀,何时会落下。
就在此时。
“呜——”
城外,秦军的营地里,忽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。
城墙上的燕军,瞬间紧张起来,一个个抓紧了手中的兵器。
“怎么回事?秦军要攻城了吗?”
“快!戒备!全军戒备!”
然而,他们等来的,不是如潮水般涌来的秦军士卒。
而是,箭。
遮天蔽日的箭雨。
无数的黑点,从秦军的阵地上腾空而起,像一片浓密的乌云,向着蓟城,当头罩下。
“隐蔽!”
燕军的将领,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。
士兵们下意识地,举起盾牌,缩在女墙之后。
然而,预想中那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,并没有响起。
那些箭矢,软绵绵地,落在了城墙之上,城楼之顶,以及城内的街道、屋檐之上。
没有造成任何伤亡。
一名胆大的燕军士兵,小心翼翼地探出头。
他看到,那些箭矢的尾部,都绑着一卷小小的,白色的布条。
在漫天飞雪的映衬下,像一场,诡异的葬礼。
“这是……什么?”
他好奇地,捡起一支落在脚边的箭矢,解开了上面的布条。
只看了一眼,他的脸色,“唰”的一下,变得惨白。
手中的布条,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猛地松手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他失神地,喃喃自语。
越来越多的士兵,捡起了那些布条。
然后,一片死寂。
紧接着,便是压抑不住的,恐慌的骚动。
“云东城……屠了……我家就在云东城啊!”
“三十七城……全都降了?我……我的妻儿……”
“不收降兵……格杀勿论……”
“完了……我们死定了……”
恐慌,如同瘟疫,在城墙之上,疯狂蔓延。
士兵们再也无心守城,他们聚在一起,窃窃私语,那一张张冻得发紫的脸上,写满了恐惧与绝望。
有些家在沦陷区的士兵,更是直接扔掉了手中的兵器,跪在地上,嚎啕大哭。
他们的斗志,在这一刻,被彻底摧毁。
***
王宫之内。
太子丹正对着几名心腹将领,大发雷霆。
“废物!都是一群废物!”
“区区几封书信,就把你们吓成这样?”
“那是秦军的奸计!是动摇我军军心的毒药!”
一名将领,壮着胆子,躬身道:“殿下,话虽如此,可……可信上所言,句句属实啊。”
“如今军心浮动,将士们皆无战心,若秦军此时攻城,后果……不堪设想!”
“慌什么!”
一声厉喝,自殿外传来。
一名身材魁梧,面容带煞的将军,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。
正是那日,力主镇压异己的,强硬派将军,庆秦。
“殿下。”庆秦对着太子丹,重重一揖。
“一群被吓破了胆的懦夫而已,杀了,便是!”
“传令下去,凡在军中,敢于私藏、传播秦人妖言者,立斩不赦!敢于聚众议论,动摇军心者,立斩不赦!”
“敢于临阵脱逃,怠慢职守者,更是要株连三族!”
庆秦的声音,冰冷而残暴,让殿内的温度,都仿佛下降了几分。
太子丹闻言,眼中爆发出病态的光芒。
“好!庆将军说得好!”
“就要用铁和血,才能让那些贱骨头,知道什么叫军法!”
就在此时,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将,从队列中走出,脸上写满了忧虑。
正是那日被太子丹怀疑,后又被燕王喜保下的将军,乐间。
他是已故守将乐乘的兄长,在军中素有威望。
“殿下,万万不可!”乐间的声音,沉重而恳切。
“如今军心已乱,若再施以高压,无异于火上浇油!”
“将士们心中本就恐惧,若再断了他们的活路,恐怕……恐怕会激起兵变啊!”
“为今之计,应当安抚军心,告诉将士们,援军不日将至,与他们同生共死,方能……”
“住口!”
太子丹猛地打断了他,那双赤红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乐间,充满了猜忌与怨毒。
“乐间!你弟弟乐乘,丢了易水天险!今日,你又在此,为那些叛军说话!”
“你安的,是什么心!”
庆秦立刻上前一步,阴恻恻地说道:“殿下,乐将军一向爱兵如子,与麾下将士,关系匪{。如今军心浮动,难保其中,没有他的手笔。”
“你……你们血口喷人!”乐间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是不是血口喷人,搜一搜便知!”太子丹状若疯虎,他指着乐间,厉声喝道。
“来人!给本宫,将他拿下!”
“剥去他的铠甲,收回他的兵权!打入天牢,听候发落!”
“他的兵马,由庆秦将军,全权接管!”
两名如狼似虎的侍卫,立刻冲了上来,将乐间死死按住。
乐间没有反抗。
他只是抬起头,用一种无比悲哀的眼神,看着那个已经彻底疯狂的太子。
他知道,燕国,真的完了。
不是亡于秦国的铁骑。
而是亡于,自己人的,猜忌与愚蠢。
看着乐间被拖下去的背影,殿内其余的将领,一个个噤若寒蝉,再也无人,敢发一言。
整个蓟城的军权,彻底落入了太子丹与庆秦,这两个疯子的手中。
一场更加血腥的内部清洗,即将开始。
而城外,那头名为“魏哲”的巨兽,正静静地,等待着它的猎物,自己,流干最后一滴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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