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带枕着双臂,回头望她,问:“你呢?再让你选择一次,你还会选择贪图美好而后接受残酷吗?还是会从一开始就及时止损?接下来的人生,又应该怎么走呢?”
吴同合实双掌,侧身面对皮带,脑袋枕在掌背上,回答:“接下来啊!我可能会在忙碌的生活中度日,以时光来麻醉自己,最后我应该还会爱上别人,与另一个人共度未来,在未来生活中不断揭起伤疤,又反复地治愈,直到我成为一个全新的我,就像从另一个时空醒来。至于,我是否后悔...我,我永远不会后悔。”
浩瀚的夜空下,月亮的光辉播撒在楼房的屋顶,地面上的两人相互面对着。
大约几天之后,吴同在一所证券交易所寻了工作,虽月薪不高,但是工作任务也不算繁忙,离家也近。初入职场的吴同由于自身性格比较孤僻,再加上很多次聚会上扫兴而归,难免会招到同事的排挤。她明白自己没有办法融入到团队氛围,因此只能在孤军奋战的工作中将自己的业务能力提升至最高,让所有人认可她的工作能力。事实上,她做到了,她为了不在闲余时间里胡思乱想,所以开始大量加班,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与工作捆绑起来。她每日穿着得体的工作服出入公司,举手投足之间都在展露着一种事业型女人的气质与魅力。她已经完全蜕变了,从另一个时空觉醒了。每当自己感到疲累与孤独时,她会换上运动装备去封尘寺的山脚围着一片池塘夜跑,她会在家将自己的长发编织成辫子,然后又拆掉,如此反复。唯独有一次,她没有再夜跑,也没有再编辫子,而是在经过曾经的梧桐酒吧时,犹豫片刻又迈步走进。那一天是春节前夕,城市中能找到营业的酒吧,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带着不再沉重的回忆推门而入,沿着眼前的幽静小道步入,酒吧内的装横没有太大的改变。除了调酒的吧台被拓宽了几米以外,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区别。那棵支撑着天花板的梧桐数依旧存在,迷醉的灯光让微醺的顾客从未在意过树枝的真假,大家都是欣赏地仰视着,一脸赞叹,那一刻是真是假都不重要。酒吧内的服务生看起来更加专业化,两名调酒师都穿着统一的马甲衬衫,数名服务员也统一穿上了印有酒吧标志的套头卫衣。舞台上立着麦克风,聚光灯投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。这一幕让吴同不禁联想起来,孤独的麦也在等待主人的归来吗?吴同径直朝着新建的吧台走去,侧身坐上高脚椅子,将手提包置于台面上。这时吧台内的小伙子回头,礼貌地点头欢迎,为吴同存放了手提包,接过吴同脱下的呢子风衣。这样的日子酒吧顾客不算多,成群而来的都拥坐在卡座上,只有形单影只的人会倚坐在吧台边,一边观赏调酒工作,一边细细品味。
在喝完一杯推荐的女士鸡尾酒之后,吴同的身边突然也坐下一人,对方身穿白色衬衫,衬衫外搭了一件薄薄的灰色毛衣,高耸的鼻梁上搭着一副木框眼镜,胡须剃得很干净,微笑时脸上隐隐可见两个浅浅的酒窝。二人目光偶然相遇,隔空摇了摇手中的酒杯,微笑一抿。这个斯文面善的中年男人便是梧桐酒吧的新老板,也是吴同未来世界的救星,是吴同余生最爱的人,他叫于柯。
首次见面,于柯便对吴同一见倾心。吴同左顾右盼的眼眸中充满忧愁,微笑致意时又展现着一股成熟的气质,这两种气质完美融合,令于柯有些捉摸不透,越是捉摸不透,就越是吸引人,越是让人着迷。于柯厚着脸皮上前搭讪,不愿错失这样的机会。他始终觉得,吴同的眼神中充满了故事感,柔弱与刚毅,都在说明着故事的跌宕起伏。他想进入这段故事,想在吴同懦弱无力时挺身相助,想在吴同评头论足时喏喏答是,这些迷醉的幻想让这个被酒精怂恿的男人明白什么叫做一见钟情。吴同自然没有显得过分排斥,因为于柯的言行举止都很端庄儒雅,这令人无法拒绝。再想到自己必须进入一段全新的生活,拥抱明朗的未来,即使吴同自己并没有刻意为之,但是意识里对于缘分的到来也保持着好奇的心理。
在酒精的助力下,二人终于搭上话,在各种讨论与碰杯中,两人接受了对方,当然还是朋友的角度。
吴同在喝了几杯之后,好奇地问:“血腥玛丽喝起来会不会有血腥味?干马天尼和甜马天尼有什么区别?深水炸弹为什么一定要把小杯子也丢啤酒杯呢?直接倒进去会有区别吗?”
面对吴同接二连三的关于鸡尾酒方面的提问,于柯内心欣喜地感到:天助我也!那正是于柯此生最擅长的领域。面对于柯的对答如流,吴同感到有些诧异,从鸡尾酒的原料到搭配,从调制技巧与饮酒文化,从鸡尾酒的历史中又引申出一则则感人的爱情故事,于柯总是自信地侃侃而谈,这让在吴同内心中激起了几分崇拜之情。不知不觉间,二人似乎成了好朋友,又因为在这样的节日夜晚还能找到酒吧营业已经是缘分所及了。因为这个小小的缘分,他们在0点时分,干了新年的第一杯。于柯的那杯是B25,吴同的那一杯是长岛冰茶。
“喂,你慢点喝!”
“你都干了!”
“我这是B25,那....么小一杯,你提个大杯干什么?”
在酒精的作用下,吴同已经分不清楚大小杯。于柯对着酒保吩咐道:”给我上她这个,两杯,不三杯,我还你一杯,你还有一杯,我还有两杯,这样对不对。“
那一夜酒吧打烊后,二人披着风衣从酒吧走出。虽说没有喝到大醉,但是步伐已经开始错乱了。那夜下了2018年的第一场大雪。鹅毛般的雪花已经悄无声息地将二人脚下的路堆了几厘米深厚,每一个脚步声都响彻在空气中。吴同有些蹒跚地贴在于柯的手臂上,行动迟缓又有力地踩踏着地上的雪花。终于在行至街道口时,一辆出租车减速停下,并未招手拦车的二人面面相觑。
“我先送你回去吧!”于柯的笑容在路灯下显得极其温柔。
吴同闻言点了点头,钻进了出租车。于柯也紧跟着上车。返回家的路程并不遥远,在大约五分钟之后,司机的手刹声打破了车内的沉寂。于柯护住吴同的脑袋,将她扶下车。去往出租屋的小坡已经结了冰,车辆已经开不上去,因此两人搀扶着艰难而上。终于走上坡后,二人喘着粗气,口中呼出大片白气弥漫在二人相对的视线中。
“谢谢你!”吴同指了指楼上之后,又说:“我...我先上去了。”
“好!”在这样僵硬寒冷的夜晚,于柯依旧笑得很灿烂,他呼出的两团白气被昏暗的路灯渲染成金黄色。
天空中再次落下鹅毛大雪,雪花在二人分离之间徐徐坠落。在于柯转身之后的数十秒,吴同依旧呆滞着,最终突然说了一句:“十大雅事之一,赏雪。”闻言的于柯已经走出十米开外,他脚底打滑了一下,稳住身形缓缓转身疑惑地看着吴同。吴同一笑,眼眶中喊着泪水,说道:“我回去了,你...注意安全。”于柯并不知道何为十大雅事,但是这莫名的一句话却让他莫名的开心。虽然自己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,但他很明确,在某一秒,他进入她的故事。于柯带着激动的心情下坡,酒意消失殆尽,步伐变得轻快,摔了两跤,未觉疼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