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人们都在黑暗到来前的最后一秒忙碌着,没人注意到贼头贼脑的慕连斯。顺利的到达玉清池后,推开宫门迅速闪了进去,靠在门上喘息着。
除了接到倾爵的命令说她要沐浴,平时的玉清池不会有人。少女们忙着嬉戏,忙着挥洒仅剩不多的青春,谁也没有注意到慕连斯的闯入。
借着微弱的光向瑶沉的厢房摸去,靠近时听见了她连续的几声长叹。悄悄的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着里面,瑶沉坐在床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,欣喜无奈交加的样子很是纠结。
“孩子,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。你的到来没人会欣喜,反而会带来无穷的灾祸——”
一击即中这种事无论落在谁的头上都会高兴,可他是倾爵的男宠,在皇宫内厮混被抓到是要凌迟处死的。不只瑶沉,瑶沉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受到诛连。
百感交集的看着瑶沉自言自语着,然后缓缓起身走到桌前端起了一碗中药,知觉告诉慕连斯那是打胎的。
“孩子,娘亲对不起你,你还是投胎到另一户人家吧——”
说着准备喝下。
慕连斯推开门大喊了一声‘不要’,连忙把瑶沉手中的药碗打落。棕色的中药随着碎片流淌了一地,瑶沉诧异的看着满脸焦急的慕连斯,哽咽了几声抱住了他。
“为什么还要来这里,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再过来了吗——”
一句话吓得慕连斯魂都没了一半,抓着瑶沉的肩头紧张的问道:“不是你写信叫宫女让人过来的吗?”
瑶沉擦了下眼角的泪水,抽泣的说道:“我怎么会让你再过来?要是被人看见这可是死罪。”
“那——这是怎么回事?”
所有的谜团都在围着他绕来绕去,慕连斯茅塞顿开,这时宫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,似乎还听见了倾爵的声音。
“糟糕,中计了!”
宫门外侍卫们已经团团围住了玉清池,手举着火把点亮了这本是宫中最幽静额角落。倾爵在桑者的搀扶下凝视着玉清池三个大字,不敢相信太监的高密会是真的。
“王,是否进去?”
桑者看着倾爵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,玉清池曾是倾爵最引以为豪的地方,她说过这里没有皇宫的争斗,是一片净土。刚才竟然有小太监过来高密,说瑶沉和男子私通并且怀孕,现在瑶沉正和男子在玉清池私会,这让她情何以堪。
沉思了几分钟后摆手让侍卫们进去,火把照亮了昏暗的玉清池,池水泛着幽光。看着再熟悉不过的一切,倾爵快步走向了瑶沉的房间。
桑者忧心忡忡的一路跟随,皇宫中的确还有一股力量在腥风血雨,也许还是两股。
侍卫们一脚踹开了房门,倾爵一步迈入扫视房间。瑶沉半躺在床上睡眼惺忪,茫然的看着倾爵和大批的侍卫。急忙下床走到倾爵跟前作揖,她却仍旧神情严肃的环顾四周。
“沉不知王会突然驾到没有到门前迎接,请王恕罪。”
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,自己的到来反倒是打扰了瑶沉的好梦。浅笑几声让瑶沉起身,对着侍卫一摆手,侍卫们全都退了出去。
“孤突然想来沐浴,没想到沉已经入睡了,是孤打扰了沉的美梦才对。”
没有一丝破绽,只是空气中微微的花香让她有点不解,好像在哪里闻见过。
瑶沉谦卑的笑了几声,双手交于身前身体微微鞠躬。
“沉身体有点不适所以就早些上床安睡了。”
“孤听闻了。”几个转身审视都没发现什么异常,倾爵宽心的坐到了凳子上。“太医来过了吗?”
“没什么大碍,只是偶感风寒,卧床几天就可以痊愈了。”
瑶沉的淡定自若更加打消了倾爵的怀疑,心想那个无事生非的小太监肯定是嫌脖子太硬了,非要挨上一刀才会安生!
“你要保重身子,不然谁给孤炮制花茶和料理这玉清池。”
瑶沉莺莺的笑了几声,担忧的看了眼窗口。
桑者注意到了瑶沉的眼神异常,悄悄走到窗口突然推开了窗户,瑶沉吓得花容失色,急忙伸长脖子看着。
“桑,是否发现了什么?”
倾爵定神问着。桑者关上窗户摇摇头,外面除了树荫斑驳什么都没有。
瑶沉心虚的干笑了几声,手心内全是冷汗。
见只是空穴来风,倾爵也不打扰瑶沉休息,准备起身的离开的时候脚下一声清脆的声响。低头一看是碗的碎片,上面还有药汤的残留。倾爵狐惑的向后退了一步,才发现那边有一块被刻意擦去的水渍。
瑶沉惊慌失色的浑身瑟瑟发抖,桑者急忙捡起碎片一闻,眉头骤然皱起。
“桑,闻得出来是什么药吗?”
桑者心知肚明是打胎药,可却给出了另一个答案:“王,这是风寒药的药渣,估计是沉喝药的时候不小心打翻的。”
心头一颤,不解的看着为自己隐瞒的桑者。
倾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,简单对瑶沉说了几声后带着桑者就离开了玉清池。
她们走后她也是全身冷汗,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床上叹着气……
黑暗中慕连斯就像一只小鸡一样被尧圣拎着快速的飞跃着,不满的他使出了连环巴掌,尧圣不耐烦的把他往草地上一丢,一手按到了他的脸上。
“该死的,你放开我”
慕连斯不爽的低吼着,尧圣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无奈神情,狠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后就地坐了下来。慕连斯火大的准备扑上去,尧圣一个瞬移他结结实实的跌了个狗吃屎。
“还敢对我凶?我就不明白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?把玉清池的宫人的肚子给搞大了?你的小命还想不想要了!”
要不是他回来找慕连斯有事,不然慕连斯和瑶沉早被五马分尸了。
后怕的慕连斯乖乖的在他身边蹲着,见他还在生自己的气,撒娇的蹭了蹭他的肩头。尧圣起了身鸡皮疙瘩,不由愤怒的吼了一声:“给我正常一点,我还以为你变受了呢”
一排黑线垂直挂在了额头,慕连斯无语的看了眼尧圣,坐下来看起了月亮。
“前几天找你你都不在,今天怎么突然出现了?”
“我早就回山里去了,要不是有事找你,我也不会那么凑巧救了你和那个宫人的小命。”
说着啧啧作响,看着慕连斯既无奈又恼怒。
“让那女的喝下那打胎药不就好了吗,非要阻止的什么劲儿呀。”
“那也是条生命呀”
他想起了沈洛曾经告诉他说怀孕了,当时的他高兴的上蹿下跳,说自己终于要当爸爸了。后来沈洛偷偷忙着他去打掉了孩子,因此他们闹了很久。慕连斯尊重每一个生命,他不忍心瑶沉肚里的孩子死去。
“不打掉那个孩子你和那宫人的小命就难保了,这个时候磨磨蹭蹭优柔寡断的,你想不想混下去了”
慕连斯没回答,他不知道该怎么做,既想保住那个孩子,又想自己和瑶沉相安无事。
“你迟早会死在这里”
愤愤的说了声,尧圣无奈的直摇头。
“还是说你找我什么事吧。”
“还不是为了你的小命。”
“啥?”
看着尧圣一本认真的样子慕连斯却想发笑,直到对方的眼神冒出了怒火。
“我这段时间要闭关修炼,担心你在皇宫里的生活特地过来给你点保命的东西。”
说着在身上东摸西摸然后右手在慕连斯面前一摊,掌心内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。
慕连斯嫌弃的身子往后一仰,捏着鼻子说道:“不会是你的——”
顿时额头青筋直爆:“少给我废话,这是回魂丹,服下之后能让你保住一条小命。”
慕连斯心头一热,握住尧圣的手泪眼汪汪的说道:“半仙,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。可我接受不了你的爱呀,你还是——”
“爱要不要,不要拉倒,本半仙不做这个好人了。”
说着收回自己的手起身,慕连斯连忙拿过他手里的药丸往怀里一塞,嬉皮笑脸的看着他:“半仙的美意我怎么会不接受呢,thankyou啦。”
恼怒的做了个鬼脸,尧圣顺手指了下天空,慕连斯转头一看,什么都没有。回头的时候尧圣已经消失了,空气中还回荡着他嚣张的笑声。
“慕连斯,你悠着点,不是九尾猫就别做那么多事,一条小命不够你玩的,哈哈……”
小太监的下场不怎么乐观,倾爵盛怒之下被打断了双腿丢进幽宫种花去了。当众人都以为这是一场闹剧的时候,倾爵隐隐嗅到空气中的异味: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……
瑶沉的肚子在一天天大起来,几次三番想托宫人到外面带打胎药过来都犹豫了。风口浪尖上她不能贸贸然行动,可这肚子不等人,等外人看出来的时候她也是死路一条。
一日正在后院漫步的时候,少女们禀报有人进入了玉清池,正在她的房中等待。瑶沉欣喜的以为是慕连斯,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,那人是桑者。
她正背对着她坐在桌前喝着花茶,曼妙的身姿永远淡然的神态。她是倾爵身边最得力的助手,是皇宫的总管。据说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她的眼睛,上次故意放过自己一马,看来今天是过来算账的。
关上房门后缓缓的走到桑者身前作揖,桑者怡然自得的喝着花茶,只是抬眸轻轻瞥了她一眼。
“不知桑总管今日来有何贵干?”
放下花茶意犹未尽的呵了几口气,桑者笑盈盈的拉着她坐下,一成不变的风轻云淡,让人看不穿。
“沉,我和你认识也有十来年了,论辈分我该称呼你一声姐姐。”
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她的脸,微妙的不让人察觉。
瑶沉谦虚的摆摆手,感慨的叹了口气:“我俩进宫都十几年,虽不共事但也算是旧相识。十几年时间如梦泡影,青葱少女也变成了苍老妇人,可叹时光呀,哎。”
“入宫十几年的你难道忘记了宫规吗?”
桑者的不凌而厉震住了瑶沉,她唯唯诺诺了几声便低头不语了。
“上次若不是我告诉王那是治疗伤风的药,而不是直说打胎药,恐怕你早就魂归九泉了。”
“多谢桑总管手下留情。”
除了道谢和感恩瑶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桑者的感激之情,桑者无奈的叹了口气,看着她渐渐隆起的肚子说道:“孩子的爹爹到底是谁?”
瑶沉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。
“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隐瞒!”
瑶沉缓缓抬起头,泪水已经迷离了眼眶。桑者不忍的蹙了蹙眉头,还是耐心劝导:“我帮你弄到打胎药,这孩子不能留。”
“谢谢桑总管。”
瑶沉感激的正要下跪,桑者一把托住她的手,柔柔的问道:“告诉我孩子爹爹的身份,后宫当中不能存在这种**的男人。”
“我不会把孩子的爹爹说出来的,毕竟他是无心之失。”
桑者哑然失笑,肚子都搞大了还是无心之失?要是有心为之,后宫的女人不全都顶着个大肚子了。
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,走到门口时转身看着憔悴的她,缓缓说道:“能进入玉清池的男人寥寥无几,有胆子敢在宫中自由行走的男人也屈指可数。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是哪几个人,我只是不敢想象那个男人怎么会那么大胆,把王和宫规放在哪里。打胎药我会命人偷偷送来,这几天你小心一些,以免让王或外人看出端倪。”
瑶沉点点头,此时除了讳莫如深还能干什么?
早朝过后叔炎没有随着大臣们散去,而是到御书房求见倾爵。刚刚坐下的她就听太监禀报叔炎正在门口等候,心生疑窦却只能化作浅浅的笑意。
叔炎大步走进御书房,简单的作揖之后神秘的看了眼倾爵。倾爵本想说这里没有外人,有话就说。可一见叔炎的目光一再瞥向心不在焉的桑者,心领神会之后咳嗽了几声让桑者为自己泡茶去了。
桑者走远后,叔炎径直向倾爵走了过去,越过了君臣的底线,却看起来是那么和谐,至少倾爵没有喝声和制止。
“王,炎听闻玉清池的瑶沉与人私通还怀有身孕,不知王是否听闻过?”
还以为叔炎要说什么秘密呢,原来是老调重弹。倾爵不在意的笑了几声。
“已经证实是乌龙事件一起,炎为何会那么在意?”
前一秒还娇柔微笑的眸后一秒却是刺穿人心的利器,看得叔炎浑身不自在。
“后宫之事炎本来并不知晓也无心关注,可时常听太监和宫女提起瑶沉的事情,炎一时好奇就想将这个禀报给王,没想到王早就知晓了。”
谦虚的语调和神情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,这就是叔炎,看似无懈可击毫无缺点的男人。
“孤在前段时间就知晓了,不过孤不解你为何要让桑退下?桑陪伴在孤身边十几年,什么事情是她不能知道的?”
叔炎一再神秘的说道:“炎还听说桑暗中去看过瑶沉,还命人偷偷去宫外买打胎药。宫中女子何须打胎药,除非传说是真的。”
倾爵一怔,自从那天晚上就感觉桑者透着古怪,时常心不在焉而且常常找机会出宫。太医院打胎药是禁忌,倾爵若不想和男宠生下孩子提前就会采取避孕措施,那这个打胎药是——
见叔炎沾沾自喜的等待自己的结果,倾爵故作镇定的抚弄了下刘海,淡若无事的说道:“那只是炎的听说。宫中自古人多嘴杂,那些太监宫女闲来无事就会空穴来风一番。桑在孤的身边十几年了,瑶沉也是如此。这种荒谬之事炎就当听过笑笑就算了,何必当真。”
叔炎装出一副老糊涂的模样,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憨笑的说道:“炎知错了,竟会把这种无稽之谈的事告诉王。想想也是,这里是皇宫,谁又那么大的胆子敢与宫人私会。”
以进为退让倾爵更加心生疑窦,草草的对叔炎说了几句后让他退下了。这时桑者刚好端着花茶和点心过来,与叔炎擦身时恭敬的屈膝作揖。
仔细端详桑者的模样也看不出什么端倪,倾爵浅笑了几声说道:“桑,前段时日你不是说要出宫购置一些贴身用品吗,孤允许你今日出宫。”
桑者一愣,不解的看着倾爵。她干笑了几声急忙解释:“孤突然想吃城南的点心,可又不好私自离宫。反正桑要出宫购置东西,回来的时候帮孤带回一些。”
桑者急忙作揖谢恩,对宫女交代了几下后就匆匆离宫了。
此时,倾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冷……
西沉殿厢房当中慕连斯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,几个男宠贼头贼脑的进来轻声对川夌说了几声后就走了。临走前转身看了眼慕连斯,嘴角带着玩意的笑。
川夌放下书籍打了个哈欠靠在床头,拿过苹果砸到了慕连斯的身上。他闷响一声,揉着被砸中的肋骨睁眼看着川夌,愤愤不平的拿过苹果啃了一口。
“是不是和王温存太久所以精力不足了?”
慕连斯恼怒的瞪了他一眼,心想躺着都不让他安静,然后下床向门口走去。
“你也想去看热闹?”
“什么热闹呀?我们这里就很热闹了,我还需要去看热闹吗”
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夕阳渲染天边,又是一天迟暮。
川夌自顾自哦了一声,抱着双臂款款一笑:“这里怎么会热闹呢,真正的热闹恐怕你还不知道呢。”
“呵呵,那你就让我知道吧。”
“听说过上次王带人去玉清池的事情吗?”
慕连斯愣了一下,攥紧不由自主颤抖的右手,装出一副迷茫的神情反问着: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?王会亲自带兵去玉清池。”
“据说玉清池的总管瑶沉与人私通还身怀六甲。”
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,然后意味深长的一笑。
慕连斯的心颤动了一下,勉强挤出一丝笑靥: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没事呀,不过今天玉清池又热闹了。刚才的男宠过来跟我说瑶沉吃打胎药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,现在王和太医都在玉清池,说是确定了瑶沉……喂,你去哪里呀?”
看着慕连斯奋力向玉清池方向奔跑的身影,川夌拿过苹果狠狠的咬了一口,随后悄悄动身尾随。
一路上横冲直撞跌跌撞撞到了玉清池的门口,来不及喘息也没有细想,坚定的向里面走去。宫门大开着,里面还传出了少女们哭泣的声音。慕连斯的心揪到了一起,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。
一路狂奔到了瑶沉的房间门口,少女们白色的衣着填满了整个房间。而瑶沉正坐在床上一动不动,像个木头一样眼神惊恐的看着他。
少女们见到他的到来纷纷害怕的跑了出去,慕连斯心疼的赶忙过去查看,怎么和瑶沉说话她都没有回应。
这时门口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,慕连斯警惕的转身查看,只见桑者缓缓走了进来,身子绷得笔直,视线漂移着。
汗腺一下子变得那么发达,瞬间脸上就被汗水所占领。来不及过多的惊恐和惊讶,另一个人的身影进入房间时,慕连斯的脑袋哐当一想,双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。此时他才发现瑶沉是被点穴了,从门口阿甲得瑟的表情就知道叔炎也参与了其中。
“斯,为何你会在这里?”
倾爵厉声质问,慕连斯无语应答,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