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让他们查个十天半月,眼睁睁看着堤坝垮掉,让之前所有努力付诸东流?!”
通判被噎得说不出话。
姜淮推开搀扶他的人,一步步走到王副提举面前。他身形虽因疾病而单薄,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王副提举,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铁,砸在每个人心上,“本府问你,你这查验,是奉旨,还是奉的部文?”
“自……自然是部文……”
“部文所言,是严查走私偷漏,可曾明令禁止地方官府采购水泥用于抢险工程?”
“这……倒未曾明令禁止……”
“好!”姜淮猛地提高声音,“既然如此,本府现在以江宁知府、兼领防汛总办之职,正式告知于你:这些水泥,乃江宁府衙紧急采购,用于加固海塘、抵御潮汛之救命物资!
所有采购账目、工部批文,一应俱全,本府可即刻命人取来供你查验!
但你若此刻阻挠,延误工期,导致海塘溃决,百姓淹溺,这个责任,”他目光如冰,死死盯住王副提举,“是你一个小小的市舶司副提举担得起,还是你背后的哪位贵人担得起?!”
他猛地抬手,指向那波涛汹涌的大海:“你听!潮水就要来了!若是因你扣留水泥,导致堤坝无法合龙,万千生灵涂炭,本府必以项上人头,上奏天子,参你一个‘罔顾民生、蓄意破坏防汛、致酿巨灾’之罪!到时,你看你这身官皮,还保不保得住!”
这一番话,义正词严,更是将天大的责任直接压了下来!
王副提举被他的气势和话语中的决绝吓得脸色发白,冷汗直流。
他接到的指令是刁难拖延,可没让他担这酿成灾祸的泼天干系!
“府……知府大人言重了……下官,下官也是奉命行事……”他语气软了下来。
“立刻!放行!”姜淮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,厉声喝道,“所有船只,即刻卸货!若有延误,以抗命论处!所有后果,本府一力承担!”
王副提举彻底被镇住了,看着姜淮那仿佛要喷出火的眼睛和不管不顾的架势,他怂了。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挥了挥手,声音干涩:“放……放行……”
围堵的兵丁们松了口气,连忙让开道路。
“快!卸货!运往工地!”姜淮立刻转身,对身后的工程吏目和船工大吼。
人群爆发出欢呼声,立刻行动起来。
姜淮看着水泥包被迅速搬运,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,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,他踉跄一步,几乎栽倒,被身边人死死扶住。
“老爷!”
“大人!”
他摆摆手,推开搀扶,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搬运的进度,直到最后一袋水泥被运走。
然后,他猛地转头,看向面如死灰的王副提举和眼神闪烁的通判,冷冷地掷下一句话:
“今日之事,本府会详细记录在案,奏报朝廷!诸位,好自为之!”
说完,他不再理会这些人,翻身上马,再次奔向海塘工地。
他必须亲自盯着,确保水泥被正确使用,确保堤坝在潮水来临前合龙!
风吹起他破损的官袍,露出其下瘦骨嶙峋的躯体。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,充满了疲惫,却也充满了不容撼动的决绝。
这一次,他赌上了官位,赌上了性命,硬生生从阴谋的刀锋下,抢回工程的生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