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北王摆了摆手,示意他把密信拿去看。
自己则端起桌上的热茶,抿了一口:“刘文清,你可还记得这个家伙?早年在京城翰林院当编修,就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跟本王争盐铁专营的章程,说本王的法子苛待百姓,易生民变。”
他顿了顿,想起旧事,又笑了声:“当初本王年轻气盛,哪容得他这般顶撞?借着苏御史贪腐的案子,顺手把他贬到了孝州当通判!那地方偏僻,本以为他会就此消沉,没成想,倒是硬挺了这么多年。”
幕僚看完密信,听到“苏御史贪腐案”,眼神一亮:“王爷,您说的可是十多年前,那桩震动朝野的苏明哲案?学生记得,当年苏御史因贪墨漕运银两被查,牵连了不少人,苏家旁支也都抄家了不少!这刘文清……”
“你脑子倒是灵光,这陈年旧事都记得。”
镇北王笑道,“当年那案子确实有猫腻,刘文清也确实是被冤枉的。可他性子太倔,认死理,宁愿被贬,也不来跟本王服个软,倒是有几分风骨。”
“学生不解,这刘文清当年与王爷有旧怨,如今为何突然改了性子,愿意联络旧部,里应外合把孝州城献给王爷?莫不是有什么图谋?”
“图谋?他能有什么图谋?”
镇北王摆摆手,“他那个性子,改个屁!一辈子都认死理的模样。若不是西梁王那老王八猪油蒙了心,敢叛朝廷,又赶上本王派兵攻打孝州,他怕是还会在孝州当个闲散的退隐老吏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外面漫天的飞雪:“刘文清这一辈子,就认’百姓’和‘朝廷’。老王八叛乱,是逆了朝廷;苛待百姓,是违了他的本心。他肯献城,不是给本王面子,是怕城破后,孝州百姓遭难。说到底,还是那股子愚忠!”
幕僚闻言,恍然大悟,拱手道:“原来如此!学生先前还担心他有诈,如今听王爷一说,倒放下心来。只是……刘文清虽有心献城,孝州城内还有那么多西梁守军,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。”
“是不容易!”镇北王点点头,想了想,抬头问道,“林川那小子在哪?”
幕僚愣了愣:“王爷,青州卫近来正给攻城大军押送冬粮,林将军担心粮草不济误了战事,亲自带人押着粮队往孝州赶……这会儿,应该就在孝州城外吧?”
“那就好!”镇北王心中一喜,“去,赶紧派人传令,让林川的兵马暂时留在孝州城,配合攻城事宜,这小子脑瓜灵,鬼点子多,没准儿真能成呢!”
“哎哟,王爷,林将军可是您的福将,有他在,孝州城肯定能拿下!”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……
与此同时。
林川正站在孝州城外的一片高地上。
寒风卷着雪粒,刀子似的刮在脸上,他却浑然不觉。
他的目光死死锁着远处孝州城的方向。
这是他穿越以来,第一次亲眼见到真实的攻城战。
没有史书上“鏖战数日城破”的轻描淡写,也没有影视剧里特效堆砌的震撼。
甚至隔着这二里地的距离,连该有的残酷厮杀声都传不过来。
他眯起眼,望着城墙下密密麻麻的人影。
镇北军的士兵扛着云梯往城根下冲,像工地上搬运建材的工人;城墙上的守军探出身子,往下扔着滚石与木头,动作像在传递物料。远远望去,竟恍惚觉得,这不是一场生死搏杀,倒像是无数人在城墙上搭梯子、递东西,忙忙碌碌地盖楼装修。
这个念头冒出来,林川自己都愣了愣。
前世在现代社会,他见得最多的是工地塔吊转动、工人搭建脚手架的场景,那些关于建造的记忆,远比战争要鲜活。
可下一秒,他就看见一架云梯被城上的火油点燃。
火光里,有人从半空坠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