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的张力几乎达到了顶点,所有人都明白,真正的清算,现在才正式开始。
然而,就在此时,殿外再次传来通报:“启禀皇上,御史周肃周大人有紧急奏本求见!”
楚云峥眼底闪过一丝了然,淡淡道:“宣。”
周肃手持玉笏,大步进殿,面色肃然。
看也不看萧四海,直接向皇帝行礼后。
便扬声道:“皇上!臣要弹劾户部尚书萧四海,纵容族亲、欺压百姓、贪赃枉法、结党营私,其罪罄竹难书!”
他猛地指向地上那两个纨绔,“此二人便是人证!他们手中掌握着萧家诸多罪证!”
萧四海脸色大变:“周肃!你血口喷人!”
周肃根本不理会他,对那两个纨绔喝道:“皇上在此,将你们所知萧家罪行,从实招来!或许可免你们一死!”
那两个纨绔早已被祺二公子用银子喂饱、用把柄拿捏、更是用对萧四海本家长期积压的嫉恨洗了脑。
此刻在御前吓得魂飞魄散,又得了“坦白从宽”的暗示。
立刻如同竹筒倒豆子般,将祺二早就让他们背得滚瓜烂熟的“罪状”抖了出来:
“皇上明鉴啊!他利用职权,在漕运上私自加征‘漂没银’,中饱私囊!”
“还有!去年修筑河堤的款项,也被他们克扣了大半,用的是劣等材料!”
“他们本家子弟强占民田,逼死人命,都是萧尚书派人压下去的!”
“就连……就连已废的皇后娘娘在宫中,也曾指使我们家的人,在外放印子钱,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!”
他们越说越激动,将萧家这些年仗势欺人、贪赃枉法的腌臜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个遍。
“住口!一派胡言!”萧四海气得浑身发抖,想要阻止,却被周肃义正辞严的弹劾声压过。
“皇上!您都听到了!萧家目无王法,祸国殃民!请皇上严惩萧四海,彻查萧家一党,以正朝纲!”周肃跪地叩首,声音铿锵。
当那两个纨绔子弟将如何通过李德福将小顺子送入萧府、以及李德福与萧家过从甚密的情形抖落出来后,萧四海的脸色已从铁青转为惨白。
他猛地跪倒在地,却不是求饶,而是昂首直视龙椅上的楚云峥。
声音因激动而颤抖,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愤懑:“皇上!您就宁愿相信这两个不成器的家奴、相信这个妖妃的蛊惑,也不愿相信老臣吗?!”
“老臣对皇上、对朝廷忠心耿耿,天地可鉴!”
他越说越激动,甚至带上了几分倚老卖老的胁迫意味:“皇上!您莫要忘了,当年若不是我们萧家鼎力相助,在先帝面前竭力周旋,您如何能……如何能有今日!”
这话已近乎大不敬,直指皇权传承的旧事。
殿内气氛瞬间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,所有宫人连呼吸都屏住了。
楚云峥静静地听着,脸上非但没有怒容,反而缓缓地、低低地笑了起来。
笑声戛然而止。
楚云峥的脸上已无半分笑意,只剩下冰封般的森寒,他目光如炬,死死钉在萧四海身上:“萧尚书,若是旁人说这些,朕或许不信。”
“但指认你的,是你萧家自己的人。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,无形的威压笼罩整个空间,“朕一直以为,萧家与朕,是血脉相连的家人。”
“朕也一直待萧家不薄。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“但你呢?萧四海!”
“你勾结内侍,窥探宫闱,纵容亲族,贪赃枉法!”
“你还有半分将朕当作家人吗?!你眼里,可还有朕这个皇帝?!”
这一连串的质问,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萧四海心头,将他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。
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皇帝不是不信那些罪证,而是从“家人背叛”的角度,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。
楚云峥不再看他,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。
他转向周肃:“周爱卿,依你方才所奏,及眼下情形,萧四海该当何罪?”
周肃立刻躬身:“回皇上,纵容亲族、勾结内侍、其行已涉不臣,按律当革职查办!”
楚云峥沉默片刻,才缓缓开口,每一个字都决定着萧家的命运:“萧四海,罚俸三年,卸去户部实职,保留虚衔,闭门思过,无诏不得出府。”
“萧家涉案人等,由周肃一并严查!”
处罚落下,萧四海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,瘫软在地,被两名侍卫架起拖出殿外。
经过婉棠身边时,他投来的那一眼,低声狞笑:“你以为这样,就能扳我?”
“还早得很。”
“萧家,不会倒下。”
喧嚣散尽,养心殿内重归寂静,只剩下龙涎香若有似无的气息。
周肃临去前,目光复杂地深深看了婉棠一眼,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,转身离去。
楚云峥缓步走到婉棠面前,忽然伸出手,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力道,将她紧紧拥入怀中。
这个拥抱来得突然,甚至有些霸道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。
他的手掌贴在她背后,温度透过衣料传来,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失而复得般的确认。
或许只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之物的下意识占有和安抚。
婉棠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坚实的胸膛,一丝暖意刚刚从心底升起。
楚云峥温热的唇便贴上了她的耳廓,呼出的气息带着明显的戏谑,瞬间将那一丝暖意冻结:
“棠棠,你做得很好。”
“今夜,朕去你那儿。”
婉棠嘴角下意识地想要上扬,一句带着娇嗔与思念的“臣妾也想皇上了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。
可楚云峥紧接着的话,将她所有即将涌出的情绪彻底打碎:
“就当做……对你的奖励。”